第一章 飞来横祸
冬季的霍太山中,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积雪覆盖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使得山路更加湿滑南行。一个娇小的身影行色匆匆,正像只燕子一般,轻快地飞奔着,向深山里跑去。 山中的茅舍里,两个二十上下的妙龄女子正隔案对坐,神色凝重,正在商议着即将震惊朝野,甚至是改变未来历史走向的大事。 “刘茂忠之乱,虽使父亲得以名正言顺,招兵买马,得精壮万人,军力大增;但其勾连突厥,侵扰北方,屡败官军。若奋力击灭,不免元气大伤;若不剿灭,他日起兵岂非腹背受敌?父亲为此好生为难,委决不下。望jiejie速做决断。”说话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正是太原留守、河东抚慰大使段思廉的女儿段婉曦。 对面的茅庐主人,乃是段氏的智囊,素有神断之称的杜君雁。她的脸色沉静如水,闭目思索一番,突然睁开凤眼,说了一个字:“拖。” “拖?” “不错。拉拢突厥,稳住刘茂忠。” 段婉曦大是不解:“突厥与父亲交战多年,彼此积怨甚深,怎能拉拢?刘茂忠又如何稳住?” 杜君雁道:“汤公坐拥河东,举足轻重。若依托朝廷,坚守太原,突厥欲染指中原,断然讨不了好去。若与朝廷自相攻伐,无论鹿死谁手,皆不免大伤元气,令其有机可乘。此等好事,突厥焉能不乐观其成?只消拉拢突厥,刘茂忠这条走狗也得看主人脸色行事。” 段婉曦道:“此计虽能解难,却有吃里扒外,舍本逐末之嫌。实在非我所愿。” 杜君雁道:“不到举事之时,料你一时也难以理解。只将此策如实转达汤公便是。倒是宇文述这jian贼,留着已无多大用处,是时候送他上路了。” 段婉曦道:“父亲也正有此意。三哥日前传信,此贼奉诏北上,入京公干,正可得便行事。” 杜君雁道:“不可cao之过急。要除此贼,须得证据确凿,将其明正典刑,方能为多年来遇害之人平反昭雪。我已托云娟小姐并转达玄成,按我所提供线索,在京城暗中搜罗其罪证。即便此贼不来,我也将设法将其罪证密送江都,公之于众。此番北来,正是最佳时机。” 段婉曦道:“然而jian贼此番主动入京,出乎意料之外,只恐他另有图谋,不可不防。” 杜君雁点头道:“不错,越是到了最后关头,越是要小心对手突施毒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却不知他此番北上,有何图谋?” 正在沉思之际,段婉曦耳根一动,突然低声对杜君雁道:“有人!”起身飞步抢到门边,凝神倾听。来人脚步甚是轻快,触地声响微不可闻,若非她内功颇有根基,根本听不到。大约距离十丈来远处,一个凌空翻身,便轻巧地落在了院里,朝里走来。 段婉曦猜想那人不经通报便闯到院里,多半是敌非友,突然开门掀起帘子,冲出去挥拳便打。那人“啊”的惊叫一声,急忙向后跃出。段婉曦虽听那声音有些熟悉,但见来人在闪避中出手格挡,不及细看,跟着便递进拳招。那人身法虽然了得,招数也精妙,力气却是不大,只得办法遮拦,段婉曦一时倒也抓他不住。 杜君雁在一旁看了片刻,突然认出来人,叫道:“雨晴meimei!” 段婉曦听到“雨晴”二字,连忙收了手,定眼看时,也惊喜地叫了出来:“雨晴!果真是你!” “jiejie!”薛雨晴方才被段婉曦几招间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下才如逢大赦,定下神来抚胸娇喘不已。段婉曦上前拉住她手,在背上推拿几下,薛雨晴很快喘匀了。段婉曦便道:“快一年没在一起,想不到你的武功又长进了不少。有名师指点,就是不一样!”原来彭鼎辉不但善于用兵,在武功上也十分了得,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 “姐,现在别说这个了。”薛雨晴来可是有急事的,没工夫和jiejie叙旧,“我是特地来报信的。” 杜君雁察言观色,果然有事,便道:“你先别急,进屋来慢慢说。有我们在,天塌不下来。” 薛雨晴和两位jiejie到屋里坐定,喝了口热茶,便道:“姐,不好了,三公子朝廷抓起来了。” “什么?”杜君雁、段婉曦都是大吃一惊。段婉曦抓着薛雨晴小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雨晴道:“三天前,义父带我到华山拜访一位老友,我自个儿跑到山下县城玩耍,在官道上却碰上了大队官军迎面赶来,还押着七辆囚车,车上蒙着厚厚的黑幕。我初时知道是别处又抓了什么匪首,没有在意。可那些官兵的装扮又让我想起怀英哥哥说的骁果精骑。这支精兵专门护卫皇驾、征战沙场,几时却押送过囚犯了?我心下犯疑,便悄悄跟踪,待得他们夜间宿营时,摸了进去打探。只是囚车周围看管十分严密,我只得在十丈外的一个帐篷后躲着偷听。正巧伙夫给那些犯人送饭,不一会儿便听见饭食被扔了出来,一个大汉怒吼道:‘谁吃你送的猪狗食?’另一个人说道,‘程兄何必与自己肚子过不去?你便绝食而死,难道那jian贼便放过我们了?咱们总要好好地活下去与他耗着。瞧是谁先遭报应!’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令我惊恐不已。除了三公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后来呢?” 薛雨晴道:“我刚听出三公子的声音,营地里的守军似乎发觉了有人偷听,便围了过来。我不敢多呆,便闪身逃了出来。我知道他们被押解进京,定然凶多吉少,须得尽快告知君雁jiejie设法搭救,便留了封信给义父,连夜赶来报信。” 杜君雁听罢,道:“如此说来,云娟小姐那里尚未提前得知音讯?” 薛雨晴看着杜君雁,茫然不解。段婉曦却是神情紧张,道:“jiejie是担心宇文述一旦进京,便会逮捕两家老小?” 杜君雁道:“以宇文述目前所掌握之证据,倒未必足以逮捕全家老小。只是免不得禁足监视,传唤讯问。一旦所供与三公子有所出入,势必露出马脚。况云娟小姐一家维系段氏与朝中大员、关中绿林豪杰之联络,一旦被禁,段氏在京中便无所依托,十分被动。这一招突如其来,令我等措手不及。” 段婉曦咬牙切齿道:“便是只剩我孤身一人,也要与那jian贼拼个死活!” 杜君雁道:“那也不必。别人一时捆住你的手脚,只消武功不废,何愁不能待机脱困,反败为胜?况且你我在京中尚有几个至交可以相助。” 段婉曦道:“倘若当真音讯不通,供述有差,如之奈何?” 杜君雁沉闭上眼睛,吟半晌,缓缓开口:“那便只得孤注一掷,提早举事。”顿了顿,又道,“然以云娟小姐之聪慧缜密,姐弟默契,并非不能临机应变,滴水不漏。最坏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转告汤公,越是危急之时,越要沉着冷静,万不可自乱阵脚。一切听我安排。你先带雨儿去休息,待我筹划成熟,便动身入京。” 段婉曦点头道:“盼jiejie早觅良策,解此危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