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诡异的狗叫

    姜三娃真为那些个士兵捏一把汗。果不其然，双方对射没几分钟，鬼子的小队长就拔出了刀，下达了炮击的命令，三个鬼子兵手持小钢炮立马一齐下蹲。小钢炮一般而言泛指轻型迫击炮，这个时期多指掷弹筒，别小看这玩意儿，相当灵活机动，极具杀伤力。接连的厉啸声中，第一波三颗榴弹先后飞出，在那十来个士兵隐蔽的破房内外炸响，爆炸的气浪将三具尸体抛到了空中。士兵枪声刚一哑，鬼子的第二波榴弹又飞了过来，轰轰作响，又有两个人被炸飞。

    十几个鬼子猫着腰已从侧翼向士兵所在的破屋包抄了过去。姜三娃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子斜线从眼前走过，干着急。如果他手里有一挺机枪，如此绝佳的射击角度，非把这帮狗日的突突了不可。只可惜手无寸铁，徒呼奈何

    在榴弹的掩护下。侧翼的鬼子已然包抄到位。炮火一停，破屋内的士兵立刻向正面的鬼子还击，哪成想鬼子已从侧后方潜至近前。

    姜三娃道声不好，鬼子已冲进了破屋，士兵猝不及防，登时又有几个被打死，还有三个扔了枪，跪地举手高喊投降。可鬼子兵不容分说，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哇哇叫着呼啦冲过去一通乱戳，惨呼声不绝于耳，甚至连已死的士兵都不放过，又用刺刀乱捅了一气。然后点起一把火，将破屋以及里面士兵的尸体付之一炬。

    那爷俩目睹这一幕，顿时心胆皆寒，那少年颤声说道：“爷爷，咱还是快跑吧，不然一会儿被鬼子发现，逮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三娃却坚决地说：“不行，说啥现在都不能动，这个地方鬼子已然是扫荡过了，他们一般不会来第二遍，咱们待在这儿，他们未必会发现，咱要是一跑，一准被小鬼子发现，那时候可就是有死无生了。”

    老汉也安抚少年说：“别乱动巧凤，咱听八路同志的话。”

    见鬼子开始四处搜索，姜三娃示意那爷俩噤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外面，见有两个鬼子朝门直走过来，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董老汉吓得连忙搂住巧凤，三个人闪在门两边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鬼子赶快离开。这两个鬼子却并没有破门而入，只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抽烟说话，晃悠了一阵儿才转身离去。

    姜三娃听得鬼子的说话声渐远，方才长出一口气，这时猛听耳畔哗啦一声，声虽不大，却着实让他一惊，一看是巧凤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地下的一堆破碗碎片，一时吓得不敢动弹。姜三娃连忙朝爷俩摆手示意别动，慢慢把头探到门缝处往外看，那两个鬼子显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端枪试探着朝门走来。

    这要是叫鬼子发现了，那还能有好也是情急生智，姜三娃居然捏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两个鬼子兵听见猫叫，就停下脚步哇啦哇啦说笑几句，恰好这时远处的鬼子小队长下令集合，这两个鬼子赶紧跑步走了。姜三娃这才又长出一口气，回想方才犹觉险过剃头。

    直到黄昏，三个人都呆在屋里一步没挪窝。三个人各自坐在墙根，谁也不吭声，自顾自啃着果子。虽然只是吃了些野果子，姜三娃的身体机能也得到了初步恢复，身体的虚弱无力感已逐渐消失。他看着那在角落里吃果子的少年，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忽然笑笑说道：“你这化妆术还真是高明，连我也给蒙过去了。”

    那少年听姜三娃这么说，眼珠一转，朝姜三娃报以一笑。

    姜三娃问道：“你叫巧凤我咋觉得这是姑娘的名字呢”

    那少年嗯一声说：“我叫董巧凤。”

    这时老汉接口说道：“还不是因为他娘的小鬼子，见了女的就糟蹋，没办法我只好把孙女的头发剪了，把他扮成个小子。”

    姜三娃不禁摇头叹息，心中涌起一丝怅然，也没心思开玩笑了，低头沉默，这才想起来看看胸口的伤，他解开扣子，看见胸前缠着棉布条，渗出的血迹已然干透，摸摸硬邦邦的。他慢慢把布条解了下来，便露出了左胸上的枪伤，上面结着一大块血痂。他伸手去后背一摸，也摸到一大块血痂。他心知自己确实是死而复生。董老汉爷俩只是瞪眼默默看着姜三娃的举动，一脸震惊。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死寂。董老汉爷孙俩已然沉沉睡去，姜三娃却睡不着，一来满腹心事，二来怕有啥情况，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这也是作为军人的职业习惯使然。他想此地虽然暂时还算安全，但绝不是久留之地，他盘算着要趁着夜色离开此地，去找自己的队伍。他走到那爷俩跟前，拍了一下老汉的肩膀，老汉一激灵睁开眼。

    姜三娃说：“大爷，我得走了。我不能在这儿一直待着，我得去找队伍去。”

    老汉问道：“那你几时走”

    姜三娃说：“趁着天黑，我现在就走，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姜三娃虽然穿着军装，手里却没有武器，这个状态，老汉显然很是怀疑他是否有力量保护他们爷俩，而且这会儿到处乱跑很容易被鬼子发现，确实不如躲起来好些。他犹豫之下说道：“我们就不走了。”

    姜三娃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自顾尚且不暇，也就没有再坚持，跟老汉互道珍重后起身推开门走了出来，而后轻轻把门带上。他仰头望望天空，但见星光满天，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拽步就走。要走向哪里，姜三娃心里也没底，只好凭着感觉朝朦胧的远山走去。他很快就走出了白家沟，也不知走了几里地，猛然打身后远处传来一连串的狗叫声，寂静的旷野中听来格外清晰，这狗叫声让姜三娃一阵心悸。他骤然停下，回身向白家沟方向眺望。

    正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要搁在以前，周遭四野早已是各种狗叫声此起彼伏了，可现在却只有白家沟方向时断时续的有狗叫声。兵火涂炭之后的村庄，人畜几已被鬼子屠戮殆尽，怎会有狗一丝不祥的预感倏得窜上心头。

    那爷俩不会出啥事吧姜三娃心里越是琢磨就越是放心不下。如果白家沟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可是就算真有事，自己现在赤手空拳，回去能顶啥用姜三娃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走还是返回去。

    思之再三，姜三娃终于下定决心，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如果那爷俩真出了事，自己于心何安。不管怎么说先回到白家沟再说，若是没事，落个心里踏实安心上路，若是有事只好见机行事了。想到这里，姜三娃一压腰朝白家沟方向奔去。

    接近村口的时候，时断时续的狗叫声更大了，姜三娃心想八成那爷俩凶多吉少，这会儿村里极可能有鬼子。他放慢脚步，摸进村子，专拣有墙的地方，挨着墙根猫着腰朝着那爷俩藏身的那所房子小心翼翼摸去。走到那座有如焚尸场的院子外时，姜三娃猛然听到了说话声，他判断就在自己的右侧不远处。

    是鬼子他的大脑处理这种信息几乎就跟条件反射一样。鬼子牵的狼狗可都是德国种，训练有素，嗅觉极其灵敏，在这有如坟场的荒村中，站着他这么一个活人，极易被发现。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才好奢谈别的。他眼角瞥见破墙内堆积如山的数百具焦尸，那中人欲呕的焦臭确是最好的掩护，便灵机一动，闪身进了院门，爬到了尸堆之上，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说话的方向。

    果然片刻之后，十多米外出现了几个人，姜三娃目力好，借着满天星光看得真真的，确实是鬼子，一共七个。打头一个鬼子牵着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其中还有个鬼子肩上好像还扛着个人。他的心一沉，立刻就想到了巧凤，这丫头要是被鬼子给掳了去，可就完了，估摸着巧凤的爷爷十有已身遭不测了。

    姜三娃目送鬼子走远，心中火急火燎，脑子飞转正想主意，冷不丁却从身下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哎呀我的娘呀，大哥呀，你能不能挪挪窝，要再压着我，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到你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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