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斜坡亭
回到月夕院，古月让九儿把椅子搬到院内的大树下，又端来一些茶点，静坐在那里默想了一会儿。古东柏建议自己修行艺门之法，那就是说，她可以修练银月飘渺的功法，而且，那本秘籍还是她最好的选择。父亲上次见她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但她知道，父亲一定会把传承交给她的。 这套功法，在南府是没有嫡子来接收的，这样一来，银月飘渺成了引发家族内部矛盾的诱因，依那些人的贪婪之心，并不会满足于得到一本秘籍。即便没有秘籍的争端，也会有其它的冲突。 她要是现在还不修练一本中级以上的的功法，到年纪大了之后，骨骼发育完全定型，就真的没法走上武道修练之途了。跟这些人耗时间的话，还真不是一个好办法。不能等到出嫁时再接受传承，得让父亲早一点给她才是。 “小姐。老爷叫你去书房说话，一定是关心你的婚事了吧？”九儿嬉笑道。 “呸！不害臊，小小年纪，就问这些事！该不是自己要想让小姐把你嫁出去了吧？！”古月轻笑一下。 九儿红了脸，忙道：“才不是呢，我看小姐把书拿回来都不喜欢看，只管去想自己的一门心事，还不是因为老爷告诉了你什么话。哼，我哪知道你不是在想什么公子俊才之类的人。” “小妮子，闭嘴！不许胡说八道！” 九儿笑着跑开了。 古月从桌旁拣了几颗果子，细细地嚼着，一边道：“快给我拿书来，再这么胡闹下去，看小姐不撕了你的皮。” 已跑到门边的九儿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好啊，小姐终于有练功的心思了，以后练好功夫有了本事，上门来提亲的人会把古家大门踏破的！” 古月又好气又好笑地嗔怪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过书后，又作样打了九儿一下，九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红炎之舞》是那本中级功法的书，另外还有一本《天澜记事》也是出书阁之前顺手牵来的。想了想，还是先看《天澜记事》吧！自己来到这个大陆，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这本天澜记事里记录得很周详，包括各大门派的功夫，以及各大世家的琐事，还有那些被称之为出现奇迹的宝地。 古月开始细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小院内静雅无人，九儿守在门边做针绣，外面只有一些粗使的婆子在洒扫，不管是哪个人派来的内线，也没法知道院内的情况。 她从书中了解到这片大陆有四大地域，幽暗深渊、骷髅战场、兽域和漩涡雾海。 幽暗深渊主要分布在陵州，也就是古家的所在之地。 那里除了中心区域无人敢进之外，外围是各种药草生长茂盛的地方，其中，有一些小型的灵兽在此生长繁育。但是，中心区域却是令人生畏的地方，据说，进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里边有不少邪灵出没，不过，这些邪灵不会跑到外围来作恶，好像有什么力量禁锢了它们。邪灵最初是亡灵族的弃儿，后来，它们有了自己的灵智，脱离了亡灵族的管制到达人界来。 谁敢去招惹这些害死人都不显眼的邪灵呢！ 另外有大片兽域在临州边缘，那里是许多大家族弟子常去历练的地方，它的中心地带是兽王们的地盘，不管是什么实力的修灵者，都不会傻到冲进去找死。 幽暗深渊与兽域是相毗邻的，具有冒险精神的修灵者们常喜欢去那片地域捕猎，他们在生死之间寻找突破修为瓶颈的契机。兽域的外围，成了所有冒险家的天堂。 在兽域的最西面，那里不仅是沙漠地带的边缘，还有一片骷髅重叠的上古战场。 据说，那里是一万年前神兽大战留下的废墟。到处遍布着废躯和残骨，以及无数埋在沙子下面的破损灵器，还有一些上古留下来的无主秘宝和兽魂，王阶以上的功法，都在骷髅战场的深处隐蔽着。因此，骷髅战场是修灵者的寻宝之地，也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最后一块地域是漩涡雾海。 那里是人人谈虎色变的地方，数百年来去雾海探险的修灵者，至今都没有人回来过。有人说，穿过那片雾海后，会到达另一个秘境，也还有人说，那片雾海领域中的大量毒雾是上古仙人留下的结界，只要通过那片结界，便可以从天澜大陆到达仙域。 天澜记事中还表述了七大州的体系分布和规则。 每个州是由一名州史管理事务。每一届州史的任命期为三年，由各大门派在大陆英雄榜中以个人排名的前后确定其门派投票的数量多少，然后，按照投票的最后结果选出新州史大人，新州史大人上任期间，有权直接任命某一个门派里的修灵者代管某一片区域的事务。 每一届州史的选举都是一次权利的争锋和交替。 七大州的分布是西北青州，正东阳州，西南临州，东南衡州，正北弈州，正西永州。 弈州以北是冰原地域，冰原以东是漩涡雾海，而永州以西是沙漠地带，又是传说中的骷髅战场地域。正南陵州是兽域和幽暗深渊两片区域的外围。 古月看得一阵眼花缭乱，很快翻到了书的后面部分。 “咦？古家的三套功法在书上都有记录。原来，这三套功法是从骷髅战场里得来的。由谁传承下来的未知？它们都是可以升级的高阶功法！” 古月心头有一丝疑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片大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跟前世所见到的都不同。 “因废墟中的凌乱，功法配备的本命灵器不知下落。哎！真是遗憾呀！银月飘渺需要两颗珠子合在一起才能启动，这个……父亲似没有告诉我呢！”看到这儿，眼里满是惊讶了。其中一颗珠子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阴阳珠’。银月飘渺的本命灵器是一把扇子。古月的脑子里似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就在她快要抓住的时候，却一晃不见了。 这时，九儿从门外跑了过来。 “小姐，有人来了！” 古月只好放下书，她正看得兴浓，却被人打搅了。 来人是谭木园张氏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个子高，身形浑厚，眼底一丝阴鹫，总让人觉得意味不明。 “半个时辰后，二小姐会在红岫院的斜坡亭等你，她有事要请教一下。”李嬷嬷大声地说完，朝天而望，不仅连大小姐的称呼省了，通常礼仪也免了，似不知仆人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主子一般。 九儿不满地盯着李嬷嬷，她跟李嬷嬷打交道不是一回了，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一张让人很不舒服的冷脸。现在，大小姐回来了，这人还是这般恶劣，真是可恶之极！等待要上前斥责两句，却听古月挑眉道：“知道了。嬷嬷退下吧！” 李嬷嬷的态度，她自然看得分明，不过，她现在没有什么实力，不想跟这些小人们纠缠。斜坡亭可以了解二小姐到底有什么想法，她倒是不怕事地要去一趟。既然对方忍不住了，便让这些小丑们跳出来，好看个究竟。 在红岫院的西面，就是一处斜坡亭。 亭下是一池的莲蓬荷叶，当残阳西照时，亭子内外生起一片烟霞，把池水和当中的莲荷映得生动无比，如梦幻之居。 自三年前古月离家后，古英便占了红岫院和这处宝地。大家都清楚家族的修练资源多半会给资质好的弟子。张氏也是趁着古月测出灰星资质的情况下提出让古英入住这里。 古行风实在拿张氏的yin威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让她重新安排两个女儿的院落。 其实，除了红岫院之外，还有别的院落比青竹院大，但是，古月再不想再跟古英之类的人打交道了。搬到青竹院，也就是现在的月夕院，原主并无二话。小院位置稍稍偏远了一些，但能让父亲少呕一点气，倒是不用在乎别人的闲话。反正，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呆在家里。 古月对原主之前的际遇，更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以前的古月儿，当真是个可怜的女子，连帮她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落得丢了小命。 从零碎的记忆中，古月看见原主经常在红岫院的斜坡亭内玩，这里曾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斜坡亭，真不愧是南府中让人不可忽视的一个风景点。池中的荷花早已开过了，可荷叶的青香还在。从这里远眺西山上的林子，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每一片慵懒的阳光尽洒在层层青石上，晕染出一片暖色来，又有着身在凡尘又远离世俗的感觉。 古月快步地走到亭子跟前，见到一身轻衫罗裙的古英。古英端正地坐在亭子中央等她，似乎从来她就是这里的主人，而且，也只有她才配坐在这里一般。 心头一阵好笑，自己才是正宗的南府大小姐，此时，倒像是家族里弃子般地来见一个庶女，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大姐，你来了！”古英含蓄道，对古月的到来，有些不置可否的姿态。 “哦？是呀，meimei不是让人找jiejie来这里吗？想是等不耐烦了吧！” 古英脸色依然，轻声道：“才不会呢！你我二人多年未见，应该好生亲近一下的。既然大姐这次回家就不再走了，就是天大的喜事。当然，爹爹想把大姐早些嫁出去的话，小妹自是无可奈何的。”早嫁出去，就是早一天消失吧。 不等古月答话，又抿嘴一笑，绣帕遮着半个脸蛋。“怎么说，我也要留jiejie下来，多过一些日子再走的。”这话，好似古月很快就会订亲出嫁，过不了多久，便滚蛋了似的。 “出嫁的事，不像小妹说得那么着急吧。我会留在家里多陪陪父亲的。” 古英听了，脸色陡然间有一些僵化，这蠢材并不巴望着嫁出去，难道真要在武道上争个长短不成。 “噢，大姐不要介意。小妹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哪舍得你走呢？只是……” “小妹有话就直说吧！”古月不客气地打断。 “嗯，小妹曾听说大姐对修练一事原本不感兴趣的。可昨日大哥回来说jiejie去了书阁的事。哎哟！小妹还真没想到大姐仍未放弃练功的打算。父亲那里倒是有一本绝妙的功法。可惜大姐的资质太差了，小妹怀疑大姐完全没有机会得到那个传承？” 原来是这样，话题绕到了银月飘渺的传承上。 她回家不过三日，前后见到的人，都是冲着秘籍传承来的，不就是说秘籍交给她是不成的事么，好一个姐妹情长，说来说去都是找的借口。 古月心下一沉，真是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我哪里是不感兴趣，就是没有确定下来自己练什么好罢了。今天，东柏还帮我看了一下..想不到小妹也如此地关心大姐哪？那大姐更要努力一把了。” 古英侧目而视，有些诧异地看了古月一眼。 她本想打探一下古月的心思，看能不能从她的意思中揣摩出什么来，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也试过了。可家主几年前发话出来，说古月要是不能接受传承的话，那本银月飘渺的秘籍可由其它房的子辈接受传承，暂时不会定下人选来。当然，古月有下一代的话，也有得到传承的权利。 于是，她觉得要正大光明地拿到秘籍，就得先留古月一条小命。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暗下杀手得到秘籍，只是这样一来，银月飘渺就不能在家族里修练了。 这三年来，古月身上的变化很大，心性上不易受到什么影响。只怕古刚的办法不会生效了。 以前的古月儿，对他们一家子是些怕惧的。刚才观察了一下古月的神情，完全没有一点畏惧胆怯的样子，她心里一下子没底了。古英又如何能想到这具身体里换了不同的灵魂呢！ 古月轻瞥了一眼古英，见她的眉间显出一丝细纹来，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果然是阴狠之人的后代，掩饰不了本性的张扬。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古月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个居心叵测的小女子身上。现在，还不到跟这些人翻脸的时候，必竟要拥有一定的实力才有说话权。 “大姐！”古英心头一阵慌乱，一把拉住了古月。 “你就不能把那本秘籍让给我？！”古英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件事上，她并不想让两个哥哥知道。因为，秘籍传承的机会很难得，两个哥哥早就上了心，特别是大哥古刚，他绝不乐意有人抢了去。如果能修练此功，谁都可能成为家族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修灵者。 “功法？” “就是爹爹要交给你的银月飘渺！大姐，你是知道的，那本功法适合女孩子修练。我的天赋高，一定能接受传承的。如果我修成了这本功法，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古月不开口，古英更着急了。 “不如我们作一个交易吧！大姐，你的资质根本不能得到秘籍的认可。不如把它给了我！我答应你，帮你成全一门好亲事，以后也会尽力去保大姐一生平安。你看这样如何？” “或者，你想要多少财宝？只要小妹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只要把传承的机会让给我就行。” 但古月的回答让古英终究是失望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这个家里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父亲和我的。家父还在世，真有一天他要离开我了，自然都会交给我的！”古月的话，冷冷地打在古英的心上，把她刚才的冲动，一下子打没了。 该死的小贱人！说什么都不行。还说南府的家产都是她的！ 古英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既然这样，两个哥哥对你下手时，就不要怪我也狠心了。 一阵秋风吹来，斜坡亭上飘忽而进的黄叶，把两人的身影拉得更长了。 古月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想起曾站在原主身后嘲笑着，骟动院里的恶仆唾骂她废材和丢了古家的脸面，然后，在她走之后，把红岫院独占了。现在，又想着从她手里要走秘籍的传承权。尽管，她至今未见到那本秘籍，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修练此功，可是，这个张姨娘教出来的好女儿，全然不顾一切地索要。这样的嘴脸，真是让人感到恶心！一个人的资质再高，心性不善，又会有什么大的出息呢。 古月想到这儿，平息了一下心情。刚才忽然涌上心头的愤怒，得到了一丝缓减。 “爹爹在书房里见我，不过是想跟我商量一下婚嫁的事，根本没有提到秘籍的传承。小妹是不是练功有了长进，就有些心急了！” 古英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让古月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来，原主被害无人得知，被人辱骂无人帮她伸冤。这些人想要的真是太多了。把强占来的东西当成诱惑他人的条件，无耻又可恨。真是没了廉耻之心。 如果，站在她身前的，是对真心爱护她的家人，她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而不支持一下呢！可惜不是，只是一个个私欲满腹的小人。这么自私的人性，怎么也不会跟她有投缘的时候。 “不，不是的！大姐，你不知道练功有多难。唉，说什么你也不懂的！那本秘籍真的对meimei的帮助可大了。那可是女儿家最易修练的功法。” 真是这样么？古月心底一阵冷笑。难道她这个大姐，没有资格接受传承，也不是女儿家？ 古英站在前面拦着古月，不让她离开亭子。 古月恼了。 她能来这儿，只是想看看对方到底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厚颜无耻真是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