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下昆仑山,入玄武关
从西壁离开之后,司才羽肩扛黄竹重新登昆仑,像往常那样在半山腰处看到了独居此处的清河。 一身灰白色道袍的“逍遥门”首座拿着那把永远郁葱的竹帚扫着地,司才羽一见到这幅场景就感觉特别无奈。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清河道长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扫地,要么就是看着自己扫地,难道这昆仑山的仙缘道气如此旺盛,连扫地都能扫出一个花儿来不成?这漫山遍野树木竹林丛生,风一吹就会飞来无数落叶,这要扫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清河长老这一身修为道法,难道都是扫地扫出来的? 清河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道袍,长发披在身后及腰处,一张雪白细嫩的小脸清素美丽,怎么看都是活脱脱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小姑娘,但只有司才羽知道,这位生着一副童颜的女人是整个清律引内最最可怕的人,就连剩下的三位道长都要怕她几分,尤其是那个性子热烈喜欢剑道的清山,见着了清河道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似是听到了动静,清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便看到了司才羽正一脸古怪地朝自己走来,清河无动于衷,继续低头重复着扫地这个枯燥无味的动作。 司才羽将黄竹丢在一旁,朝清河行了一礼,直接开口道:“清河长老,晚辈...我要下山,我要去西凉救一个人。” 清河神色如常,握着竹帚的手臂连一丝停顿和颤抖都没有,说道:“你去吧。” 司才羽一愣,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和老前辈说的有些不太一样啊。司才羽一直以为凡是大修门派,弟子要下山出世总要经过师父的考验什么的,再不济总得交代点什么事情吧,怎么清河长老如此淡定呢? 司才羽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长老不拦着我么?” 清河再次停下了动作,抬头看了司才羽一眼,奇怪道:“你很希望我拦着你?” 司才羽惊出一声冷汗,赶忙摆手道:“不不不,只是我此番下山救人凶险重重,万一有什么不测,倒是辜负了长老的细心教导。” 司才羽还想继续说,却立刻被清河打断道:“我有教过你什么?” 司才羽哑然,细细想来清河长老确实没有教过自己什么东西。自己净脉通窍的修行入门是清云道长和清风道长教的,枪法则是跟着西壁洞xue内的老前辈学的,而清山道长则是一有时间就陪着自己对练,在实战之中告诉自己如何出势收势才最有杀伤力,而眼前这位面容清秀双眸冷淡的清河道长,除了每天让自己扫地打饭之外,就是让自己砍柴劈竹编制门内所需要的竹篓竹筐,尽是一些琐碎小事。 清河对司才羽脸上的尴尬视而不见,说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去送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才羽眼中透露出一丝恼意,这么长时间虽说达不到师徒情分,但送饭之恩总是有一些的吧?说是没有关系未免也太冷血了一点吧。 清河看到司才羽嘴角轻轻抽了抽,似笑非笑道:“生气了?” 司才羽低着头看着脚下落叶被轻风旋起转了几圈,竭力平稳语气,说道:“不敢生气。长老说的对,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就算丢了也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无父无母,世上也无任何亲人朋友,我死在西凉之前先杀掉几个西凉贼人,也算是为朝廷为皇上尽些绵薄之力。长老请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我是从清律引出来的,这样别人就不会因为我的无能而嘲笑清律引平庸不堪了。” “哦。”清河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然后便不再理睬眼前的人,手上的竹帚又动了起来。 司才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长老,西壁洞xue里的老前辈让我来问你要一件东西。他说...这件东西是用来杀人的。” 清河抬起头想了一下,然后就把手上的竹帚递了过去。 司才羽愣了一下,然后眼中的恼怒之意更甚,清河见他面露幽怨,说道:“觉得我在寻你开心?我可没这么无聊,我这里就只有这把竹帚,要不要随你。” 司才羽一把从清河手中抢过竹帚,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看着那道扛着竹帚气势汹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一向不苟言笑的清河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欣慰笑意。 谁也不会想到,很多年以后被世人称之为清律引创派以来第一人的司掌门,第一次入世,是扛着一把竹帚下昆仑山的。 ...... 在得子楼内吃饱喝足,陈寒青便与司马军功直驰入玄武关。作为西凉通往北浔州的重要咽喉之地,玄武关对于夏阳王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军事城关,自从西凉叛变出夏阳之后,小辛帝便下旨让胡即思大将军统领十万大军镇守此处。玄武关依山而建,进可攻,退可守,只要牢牢扼住此处,西凉大军就永远不可能踏足夏阳一步。 在还离玄武关关口一里地时,陈寒青便已经能听见铁骑踏地的响动,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听到士兵cao练时的呐喊声,在这种风沙裹天地的境况下,着实是让人心觉震撼。 关口处左右两座哨塔相距百丈,中间用一人多高的刺桩拦截,哨塔上的士兵远远便看见一黑一白两骑飞驰靠近,身后黄沙飞扬,心中立马警觉起来,待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司马军功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寒青与司马军功停在了关口之外,哨塔上的一人开口喊道:“军功司马,你身边这个小屁孩是谁啊?” 因为复姓司马的缘故,军中的将士都嫌司马司马这个称呼太过绕口,所以便统一称呼司马军功为军功司马。
一来到玄武关,司马军功体内的军人气质就被逼了出来,抬着头张口就朝哨塔上方骂道:“不长眼睛的蠢东西,敢叫校尉大人小屁孩?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那哨塔之上出言不逊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吓得半死,心头却是惊愕不已,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居然是新的校尉?看上去傻乎乎的,怎么看都没有那领兵打仗的气势和能力啊,这司马军功莫不是在玩咱们吧? 不过心中虽有万般质疑,嘴上可早就服了软,乖乖跪地磕头求饶道:“小的该死,请校尉大人饶命!” 陈寒青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其不用如此,然后便随着司马军功入了关口,那个跪倒在地的士兵愣了愣,如此性格温润的校尉大人,倒是从来没见识过,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玄武关内可容纳一百五十个营总共十万将士,乍看起来倒是像一座城镇,只不过这里除了兵甲战马和满天黄沙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大人初来军营,先试着适应两天看看。嘿,想当年我第一次入军营的时候,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光听着帐篷外头的马蹄声了。至于现在么,要是没有了这夜夜兵刃盔甲的交错声,还真他娘的睡不着了。”司马军功下马牵着缰绳,笑着说道。 陈寒青闻言却说了一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司马军功稍稍一愣,随即叹了一声道:“是啊,正是铁马冰河入梦来啊。想不到大人你还会吟诗,这能文能武的本事,一看就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陈寒青淡淡笑道:“只是恰好看到过这句话就随口拿来用了。” 司马军功哈哈一笑:“那也比咱们强啊,这军营里可有一大半的人连笔都不会握,更别说认字看书了。” 陈寒青看向了远处正在cao练阵型的一营士兵,缓缓说道:“其实以前我也是斗大字不识一个,只不过后来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人,她教我认字写字,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人生的小道理,如果没有她,我也绝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不久前那个人被西凉人掳劫走了,此刻恐怕被困在西凉某处,我这一次来玄武关,便是要救她出来。我发誓,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 司马军功看着身边这位年轻校尉,第一次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旁人不曾拥有的气概,这等气概犹如一座冰山,平时被淹藏在海底,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端倪,但没有人知道这座冰上到底有多么庞大。 司马军功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会让眼前这位年轻人来玄武关担任校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