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啧。【】”主祭司舔了舔唇，“就凭你” “就凭我。”瑟普斯冷眼看他，站起身来，“我去海神殿了，米诺斯要是有什么事相信我，你不会高兴的。” “你要是把提丰之牙给我，我马上就离开。”主祭司懒洋洋的趴在桌上，斜睨着瑟普斯，视线在他脖子上跟八年前一样洁白光滑的提丰之牙上转了转。 “带着我的灵魂一起吗”瑟普斯瞅着他，“我还不想跟你走。” “你在人间拖得越久，死后将要得到的惩罚就越重，你确定”主祭司半眯着眼，“还是早点跟我走吧，回了冥土呆在我身边，不是挺好的” “多谢眷顾，我很高兴但不能接受你的好意。”瑟普斯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这句话他在八年前得知主祭司已经换了芯之后已经说了无数次。 就说为什么之前偶尔碰到主祭司的时候，对方的态度还是相当正常的，结果出去一趟回来，主祭司突然就成了变态。 这简直就不科学啊 但如果是换了芯，瑟普斯顿时就觉得可以接受了。 主祭司看着瑟普斯离开他的房间，出乎瑟普斯意料的没有抓着他撩拨一番，让瑟普斯有些惊讶的同时也有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向通往码头的西城门跑去。 几乎就像落荒而逃。 主祭司轻笑两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突然鼓出一团灰色，散发着浅淡的死亡气息。 那抹灰色一闪即逝。 主祭司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冥土，死神神殿。 手握宝剑的死神达拿都斯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尖泛起灰黑的光芒，强大的死亡力量让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吗尊敬的死神。” 达拿都斯视线偏过去，眯着眼笑了笑，“只是觉得你那副信奉着波塞冬的身体不好使而已。” 死神的视线所及之处，跪伏在地的人，赫然是本应在克里特神庙中呆着的主祭司。 “给您造成不便非常抱歉。”主祭司这么说着，抬起头来，“不过看起来您玩儿得很开心。” 达拿都斯托着腮，愉悦的点了点头。 克里特。 海神殿其实是对于一大片海域的统称。 传闻那里是波塞冬曾经的游乐场，而后来波塞冬留下的，给想要成为神庙祭司的试炼。 事实上克里特也的确将这片海域当做祭司的选拔当然，同时还会作为克里特的统治者的某个试炼过程。 想要成为国王，首先你得优秀，其次，对于神祗要抱有足够的敬意。 无数城邦覆灭甚至曾经整个人类覆灭两次的教训让克里特的历任统治者清楚的认识到，讨好神祗有多么重要。 即便不讨好，不得罪也是必须做到的。 当然这个试炼说得直白一点，也是可有可无的。 大多数被那些继承者，或者是已经登上了那个位置的国王，在有把握的前提下，用来巩固人心。 那个不知道已经变成了那个冥府神的主祭司，大约就是把米诺斯坑去直接完成那个二十岁成年的时候才有资格体验的试炼。 海神殿一片平静无波即便是在整个克里特被风暴甚至海啸笼罩的时候，这一篇海域都平静的荡漾着波澜，偶有一层浅浅的波浪泛起，而后又迅速的平静下去。 瑟普斯好不容易跑到海神殿附近，那里唯一一艘自古老的时候传承下来的能够在这片海域漂浮起来的船只已经不见。 海滩上还蹲着几个翘首以盼的神殿祭司，和几个勇士。 “”盲目信仰真的要不得。 瑟普斯简直不想告诉他们真相。 别人不知道，但是主祭司是跟他说过的。 海神殿这片海域跟波塞冬所在的那个真正的海神殿其实是有那么一咪咪联系的，虽然波塞冬不怎么会关注这里，但这片海域的确能够甄选出信仰坚定的人来担任城邦祭司的职位。 噢，成为祭司还有个要求。 不论男女，你得长得好。 这片被成为海神殿的海域的情况，是一直被波塞冬所掌握的。 也就是说，有任何人进入了那片海域，波塞冬都是能够知道的瑟普斯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波塞冬知道一个宙斯之子踏入了他的领地，还呆在了信仰他的城邦甚至要进行证明对他的信仰是否坚定的试炼，那份心情会有多微妙。 按照正常的发展，米诺斯的结果会分两种。 第一种，被波塞冬直接弄死。 第二种，被波塞冬捅到宙斯那里去，被宙斯弄死。 横竖呢，都是可能要去冥土报道。 瑟普斯深切的感觉到那个跑到主祭司身上的冥府神想要把他拽进冥土的决心。 其实也就是为了提丰之牙而已。 但瑟普斯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人世，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瑟普斯从岩石上蹦下来，跑到沙滩边上看着一片平静的海域。 “瑟普斯”一个勇士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之前还听说主祭司在找你。” “我去过一趟神庙了。”瑟普斯回答道，视线静静的盯着海平线，“米诺斯去了多久了” “天刚亮去的。”祭司回答道，“等到正午的时候，不管失败还是成功，都能回来。” 祭司说完感叹了一句仁慈而伟大的波塞冬。 “正午”瑟普斯仰头看了一眼太阳，感觉有点儿悬。 等到正午，黄花菜都凉了，米诺斯的尸体都沉底了。 但这片海域除了那一艘船只之外，放什么沉什么，让他全无办法。 “米诺斯是怎么想要去的”瑟普斯问，“主祭司跟我说是让米诺斯去弄点儿神术材料来。” “是的，海神殿深处有我们施放神术需要的东西，以往是我们去采集的。”祭司点了点头，“但这一次主祭司说顺便让米诺斯去试炼一下，就交给他了。” “”理由真是顺理成章，说得好想米诺斯肯定能够完成试炼一样，瑟普斯感觉没法等，“还有其他办法能过去吗” “你想去”祭司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瑟普斯，感觉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对，“怎么了” “有点儿累，就是急着找米诺斯。”瑟普斯说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的。”祭司点了点头，“被波塞冬眷顾的人能够直接踏波而行。” “被波塞冬眷顾的” “比如我们。”祭司们指了指自己。 “”瑟普斯搓了搓下巴，“你们觉得，波塞冬会喜欢我吗” 祭司们看着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神祗之力即从坚定的信仰中被神祗赐予的力量他们看着毫无神祗之力的瑟普斯，特别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啊。”瑟普斯这么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直接往海边走去，“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再说。” “瑟普斯，不可能的”祭司们赶忙拉住他，“除了主祭司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自己走到海神殿深处。” 其实你们的主祭司现在也不一定能够走到海神殿深处，瑟普斯心想，然后他脚下一转，冲那群人挥了挥手，一路小跑往码头奔去。 米诺斯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瑟普斯问今天休息的渔民借了艘船，在离开渔民的视线之后，拉起帆顺风转了个向，直接向着海神殿的方向驶去。 他在海神殿那片海域外放下了帆。 这片海域算不上多大，但也不小，至少一眼是看不完的。 瑟普斯顺着相当明显的界限边缘划了一段距离，始终没有窥见海平线上有什么人和船的影子。 瑟普斯盯着那线边缘，拿手里的木桨伸进去戳了戳。 就像桨挥到了空荡荡的地方，没有任何阻力，也没有水的实感。 “”这不沉才怪啊。 瑟普斯看了一眼在他脚边爬着的蟹，抓起来放桨上，戳进了那片平静的海域，甩了甩桨。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蟹很正常的慢慢的落到了水底。 这些海生生物严格来说，都是波塞冬真正的子民，而不是信仰者，所以它们在这片海域能够生活得很安逸。 “真是糟糕的消息。”瑟普斯叹了口气，盯着那片海域，在淹死淹死和淹死之间犹豫了半晌，最终选择了淹死 反正刚进去，挣扎一下还是能跑回来的。 应该死不了。 这么想着，瑟普斯划动了一下手中的桨，盛着船直接进入了海神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沉下去。 连带着那艘船一起，安稳的漂浮在了这片不正常的海域上。 瑟普斯条件反射性的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挂着的提丰之牙。 果然，提丰之牙正散发着暖白色的微光。 “啧”瑟普斯觉得这真是个好玩意儿，之前拉达曼迪斯跟萨尔佩冬为了宙斯赐予的礼物而将米诺斯置于死地的心情，这八年来瑟普斯在每次受到提丰之牙恩惠的时候都特别的感同身受。 这么好的东西，知道了这样的存在，说要放弃怎么可能舍得。 不知道拉达曼迪斯和萨尔佩冬手上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无数次在瑟普斯的脑子里闪过了，内心的贪欲也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被理智盖过，没有做出什么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情来。 瑟普斯不知道海神殿里有什么。 据祭司们说，每个人的经历都会有所不同。 大约都是针对心灵的试炼。 通常，在进行海神殿的试炼中被主祭司看中的继任者，都能够在试炼中看到波塞冬的虚影。 如果没看到，那这个继任者就得换人了。 瑟普斯仰头望着天空，手中木浆划动却依旧如同刚刚一般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阻力。 瑟普斯回头看着那条边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平静的海面上的海风带着独属于海洋的腥咸气味，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将这艘不算多大的渔船往这片安静的海域中央推过去。 瑟普斯看着日头算着时间，等到海平线上出现了灰色的虚影，赶忙站起来，却发现是他刚离开不久的海岸。 那几个祭司和勇士们正在忙碌着，瑟普斯看到岸边那个简陋的码头上停泊着一艘简单而粗陋的木船，看起来极为脆弱，经不起丝毫的风浪。 瑟普斯眯着眼，在那种力量的推动下逐渐靠近了海岸。 他终于看到了祭司和勇士们忙碌的原因。 米诺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令人心惊的紫色。 瑟普斯抿着唇，看着双目紧闭的米诺斯，心霎时悬了起来。 米诺斯溺水了。 第38章 瑟普斯以为他应该是会被推到海神殿的中央，也就是祭司们口中那个接受试炼的地方。 也许他会在那里碰到正在被虐或者已经被虐完了的米诺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漂在海面上看着海岸边躺着的米诺斯彻底呆愣住。 一个勇士发现了瑟普斯的身影,他惊讶的瞪大了眼,伸手拉了一把身边的祭司,指着海面说了几句什么。 祭司的视线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跟他同样惊讶的睁大眼。 瑟普斯脖子上的提丰之牙被他塞进了衣服里，小心的藏着,没露出来。 那个祭司对身边的勇士说了几句话,那个勇士点了点头,回头往城邦的方向狂奔而去。 瑟普斯猜测,那个勇士大概是去通知城邦里的人这里出的事尤其是现在躺在沙滩上生死不知的米诺斯。 祭司站在海边上直接踏进了海里，他们无法靠近海神殿深处,但在浅海附近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无法自己控制船只速度的瑟普斯看向迅速靠近他的祭司，提高了声音问道：“米诺斯怎么了” “很显然，他的试炼失败了，也许他触怒了波塞冬，否则绝对不可能变成这样。”祭司扯着他乘坐的船只迅速往岸边靠拢，满脸严肃的问道：“你是怎么进入海神殿的还有这艘船。” “普通的渔民船只。”瑟普斯说道，视线紧紧的盯着海滩上躺着的米诺斯，“米诺斯会有事吗” “你确定你没有说谎”祭司眉头皱起来，上下打量着瑟普斯，“波塞冬选择了你却将米诺斯几乎置于死地。” 瑟普斯身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祗之力，但祭司却无法抑制的乱想起来比如这八年来瑟普斯跟主祭司之间的暧昧关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主祭司又丝毫没有更换继任者的迹象呢 祭司眉头皱了起来。 “我对祭司的位置没有一点儿兴趣，也没见过波塞冬，我信仰的是阿波罗”瑟普斯视线终于从米诺斯身上挪开，听起来有些暴躁，“我只想知道，米诺斯会有事吗” “”在克里特的地盘上对侍奉波塞冬的祭司说自己信仰阿波罗，祭司觉得这人胆子真够大的。 瑟普斯看了一眼沉默的祭司，无法迅速靠近知晓情况的事实让他眉头紧皱，“说话啊。” “说不准。”祭司看了他一眼，“得等主祭司来了之后才能知道。” “主祭司”瑟普斯啧了一声。 等主祭司到了，米诺斯就是没死也得被折腾死。 瑟普斯不知道那个变态为什么对于折腾米诺斯这件事那么热衷。 要不是主祭司看拉达曼迪斯也不多爽，瑟普斯几乎要觉得主祭司跟拉达曼迪斯是一伙儿的了。 祭司有些不满的看了瑟普斯一眼。 即便神庙和克里特的勇士们几乎是息息相关的关系，但瑟普斯这个几乎一年难得有一次是因为受伤而进入神庙的神奇人物而言，绝大部分祭司对于他都是相当陌生的。 瑟普斯也知道跟这个陌生的祭司没什么能说的，在差不多能够直接踩到海底的沙时，直接弃了船往岸边跑去。 海水浸湿了他的衣袍，有水的沁凉却没有水的阻力，也感觉不到浪涛的力量，瑟普斯发现自己甚至能够在水中奔跑。 而祭司只感觉手中一沉。 脱离了瑟普斯的木船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直接沉入了浅谈的底部。 祭司惊诧的看向在海中奔跑毫无阻碍的瑟普斯，松开了扶着木船的手，跟在瑟普斯背后向岸边赶去。 主祭司果然没有道理这么执着的看重一个勇士即便这个勇士年纪轻轻战斗力就这么强悍，也不会执着八年。 要知道八年前，瑟普斯也就是个刚解除了奴籍的小孩儿而已。 “他怎么样”瑟普斯看着守在一边进行他之前教授的那一套最基础的急救方式的勇士，还有一边正在施放神术却对米诺斯没有丝毫帮助的祭司。 “不清楚，看起来的确是溺水的样子，但是一点儿水都没吐出来。”勇士满头大汗，给急的。 米诺斯可是整个克里特都承认的城邦继承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现在在场的，肯定都要承受来自已经一只脚踏入老年期的克里特王的问责。 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却会失去王和城邦的信任。 “不是说他正午才会回来”瑟普斯抬头看了一眼祭司，擦了擦身上正在不断滚落没有什么重量却感觉有点儿痒的水，带着不满和愤怒，“你们也说过，波塞冬从来不曾伤害过参加试炼的人。” 虽然之前想过米诺斯十有**会出事，但真正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瑟普斯却没办法冷静的面对自己想象过的画面。 米诺斯躺在沙滩上，浑身湿透，没有任何伤痕，脸色却白得可怕，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眉头紧紧的皱着，呼吸微弱。 他的头发和身上都沾着细沙，看起来狼狈极了。 瑟普斯伸手抚上米诺斯的胸口。 米诺斯体温冰凉的像是结了冰一般，瑟普斯感受着寒冰底下微弱的心脏跳动，抿着唇，感觉自己的心跳跟着米诺斯的心跳一起变得缓慢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祭司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我想应该是米诺斯” “米诺斯不过是因为有宙斯的血脉”瑟普斯打断了祭司的话，“他最大的错，就是因为身负宙斯的血脉却到了信仰波塞冬的克里特” 小心眼的神祗。 祭司刚想反驳，却被瑟普斯泛着血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到喉咙口的话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瑟普斯收回落在祭司身上的视线，深吸口气，把提丰之牙从衣物的掩盖中翻出来，犹豫了好一阵，最终咬牙把提丰之牙取了下来。 瑟普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 他一直觉得自己活下去了才是真的，但每次看到米诺斯被坑了或者是真的自己一时不慎让自己落入重伤濒临死亡的境地，瑟普斯总是会升起扔了自己不要也得保下米诺斯的想法。 但米诺斯一次又一次的扛下来了，而且成长得出乎瑟普斯意料的迅速和优秀。 米诺斯很少这么狼狈。 他的狼狈也让瑟普斯这一次的想法尤其的强烈何况提丰之牙本来就该是米诺斯的，瑟普斯想。 他低头看着手里挂在他脖子上已经八年多未曾离身的兽牙。 也是他还成功活到现在的根本。 手中的提丰之牙光滑洁白，穿过那颗牙的提丰的筋没有当初拿到手时散发着红色的微光，它已经变成了全然的黑色，就如同一条普通的绳子一般。 但它依旧坚韧富有弹性。 瑟普斯把手中的兽牙放在米诺斯的胸口上，阖上眼，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 腹部的剧痛瞬间袭击了他，紧随而来的特殊窒息感却让他瞪大了眼。 他在下坠死亡的气息紧随而来。 瑟普斯感觉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乱七八糟的色彩，而后停留在水面波光扭曲之后，漏进水底下的阳光。 温暖而静谧。 周围的海水染上了红色。 瑟普斯知道这是从他身体里溢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