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百姓的智慧
芸： 今天我去报到了，没有分配在公司，去了县城总店，到加工部干老本行。【】 环境不错，工作的地方比康桥要大一两倍，干净得很。 在一起的同事也不错，年轻人多，热闹得很，不像在康桥没有朝气。 负责人人也很好相处，没有一点架子。在我的所有领导里面，你是最看得起我的，他是最不把自己当领导的。 这里的人喜欢说笑话，讲些荤段子，三言两句就会绕到荤不荤素不素上面去。见面的时候说给你听。 猫好久没有开荤了，方便的时候，领导帮忙带些来。谢谢不说了，拜托！ 翔 李翔前几天写猫、猫食的时候，觉得自己太有才了，今天上了一天，跟那些城里的同事们一比，他才知道自己是坐井观天，小巫都谈不上。 就说夏满足吧，他是今天在闲聊过程中，李翔第一个了解的比较全面的人。 夏满足二十八了，很标致的后生，遗憾的是耳朵有点背，没有上过学，但是脑瓜子好用。 参加工作后，他发现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文盲，都跟他一样干活，只要工龄一样拿的工资也一样。所以平时根本不想学文化。 他只会写三个字，他认为这三个字是有用的，必须学会写，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后来跟李翔说，就是这三个字以前我是不想学的，看见老爸、师傅他们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总是到处找章子，觉得太麻烦了，这样才学了三个字。 夏满足有一次跟李翔说，我老爸也没文化，没文化取名字还取的那么难写，取的总是让别人笑话，什么下面满足。 李翔问他，为什么叫满足，不叫满意呢？ 夏满足说，你也在逗我玩，下面满足与下面满意有什么区别。 原来他是家里的老大，他的老爸夏广东也没文化，生了第一个儿子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好，于是去请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听说他们家的辈分排行是个满字，掐指一算，说，你有命中有四个儿子，我送你四个字，足智多谋。 后来夏广东是生了四个儿子，要么没读书，要么不愿读书，他去找算命先生讨说法，先生问他，你儿子脑瓜子好用吗？ 夏广东说，个个儿子脑瓜子都好用。先生说，知足吧，我说了足智多谋，没说金榜题名。 你有文化有什么用？字认得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一样。别人嘲笑夏满足没文化的时候，他会这样反击别人。 夏满足心里倒不会真的这样想。李翔是到加工部的第一个高中生，从他第一天上班开始，夏满足不管是话里话外都很照顾他。 善因善果。 在全公司不久后开展的，青年职工文化学习和考试中，第一批参加考试的都是有中学生文凭的，李翔拿了第一名。 第二批参加考试的是没有初、高中文凭的，夏满足得了第一名。成绩一出来，公司里面一片哗然。 人秘股长说，人家不会写字，请了李翔代写，这是公司同意的，谁让你会写字呢？ 蔡雪银股长言下之意这是夏满足的造化。好在夏满足人缘不错，没人较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李翔写好了给刘云的信，正在考虑怎么写今天的日记，高飞远来了。 高飞远问，“今天去上班了？分在哪个部门？” “分在县城的总店加工部，切药。” “不是听说你到公司里面上班吗？怎么改了？” “我也不清楚，问题不大，到哪里不是做事。” 高飞远说，“这就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大家都往省里，往中央挤？在省属部门有生产队队长的位置吗？没有。有股长的岗位吗？也没有。你只要被提拔，至少是副科级，相当于你们公司的副经理。直接管你的是不是负责人？” 李翔点点头，他从没想过股级、科级的事，他以前想过的最起码的是封疆大吏。 “你在公司一提拔至少是副股长，你在总店无论如何跳不过负责人（相当于店长）这个环节。在部队最难当的是班长，在生产队最难当的是队长，在你们那里负责人也是不容易当的。为什么？那都是要有真本事的，否则别人不服你，你又没权利怎么样他们。” “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基本不会在这一行干一辈子。” “假如你在医药公司就当了干部，你到别的单位不是省的从头越吗？” 李翔点点头，认可高大哥的话，心里想的却是，你前几年就想当队长，现在当了队长想当副主任、主任，这有没有个尽头？我还是争取做个诗人吧，像这样一步步爬，搞得不好跟康桥的丁经理差不多，爬到快退休，还是股级干部。 “在城里上班，跟你在康桥是不是一样？” 这个话题李翔深有感触，“那完全不一样，康桥的同事之间很少开玩笑，这里的同事无所顾忌一天到晚有说有笑。” 李翔跟高飞远讲了“一夜做七次”的笑话后，接着说，“那个牛师傅被老婆一顿抢白，灰溜溜的走了。我们几个人回到车间里面继续聊天，坐了一段时间，我就问那个夏满足，厕所在哪里，小便一下。” 李翔看了高飞远一眼，“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他说，我们这里不说厕所，说茅厕（si），不说小便，说拉尿。跟生产队里面差不多。”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你要和他们融为一体，就必须入乡随俗，否则他们在心里会排斥你。这也是很多知识分子不愿意跟老百姓打交道的原因，你不要说让他们说上茅厕，他们到了要拉屎，上了农村的茅厕都拉不出来。以前一些上海知青，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李翔突然想到了宋·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读书有什么好处？除了少部分人学而优则仕，科技强国之外，你可以跨越时空与前人对话，分享他们的智慧和见地，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你读过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你看中秋节的月亮的感触，与没有读过的人就不一样。 有的人会看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有的人会想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还有的人会倍感“高处不胜寒”！ 高飞远发现李翔在沉思默想，开导他，“你在乡镇基层都待过，在这里应该更长见识。**还让他的儿子到农村去劳动一年，到工厂去锻炼一年，后来又到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你愁什么愁？” “不是愁的事情。嘿嘿，大哥，我们怎么能够跟毛岸英比，他是真正的下去锻炼，我们是要生根发芽的，能不能开花结果，还要看是不是经得住风雨。你说是不是？” “今天上面有人跟我通了气，我和黄曙光到底谁上，恐怕要进行党员投票。”高飞远平淡的说。 “你的胜率应该要大一些吧？”高飞远的能力有目共睹的。 “我估算了一下，相差不大。黄曙光为人低调，人缘比我好，这一块他占优势一些，你明天帮忙跟你老头子说一说，他对我可能会有点成见。” “等我看一下时间，九点半，还早，我现在回去一趟。” “明天早上说不迟，急什么？” “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我去一下，你是等我还是先回去？” “我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高飞远先站起来了。 李翔回到家里，老爸正在木摇椅上听收音机。 儿子不回来，李清水也要休息了，看见李翔进来，他关了收音机，等儿子开口。 李翔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怎么开口。怎么开口呢？学高飞远的样子，先说无关紧要的，“爸，你知道我分配到了哪里吗？” “知道啊，是不是去切药了？” “差不多，炒药。你怎么知道的？何经理告诉了你？” “我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他。” “那是谁告诉你的？”李翔想不明白。 “是我要求分你去那里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清水边说边拿出水烟筒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那里有切药的加工部？”李翔想，之前自己都不知道。 “是这样的，何经理跟我说调你去食堂，我就想食堂各个单位都有，说明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下来。我就问他，在医药公司最起码的要会什么，比如说，我们农民，农民你起码要会耕田种地吧？” 李清水吸了几口烟，接着说，“你们何经理说，在医药公司起码要会切药，抓药。我跟他说，就让你先去切药吧。” “我在康桥切过药呀。”这个老爸知道的呀。 “你切了几天药？我还不知道。你们何经理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切药。我就跟他说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我为什么可以当生产队长，因为田里地里所有的功夫，我都会做呀。 有比我力气大的，推车担担会上前一点，不要紧哪，我跟得上，而技术方面他们就跟不上我了； 也有不喜欢干重活，喜欢动脑筋技术比我好的，他力气又不如我； 还有个别力气技术都比我好的，但是一年到头应该怎么划料（计划）又不如我，所以整个大队没有比我做队长时间长的，有人想挤掉我，领导不会同意呀。” “我听说公司领导里面也有半路出家的，他还不是一样当领导吗？”原来老爸也希望自己以后当“生产队长”，李翔觉得懂一点足够了。 “你没有靠山，就是有靠山，靠山也不一定保你一辈子，你只有什么都会了，以后做什么都不要紧，腰杆子硬啊。” 李翔笑了，当时真的不以为然，但是他是老爸，自己不会反驳。 二十年后，当李翔毛遂自荐要求当公司经理的时候，他打心眼里佩服老爸当初的“独断专行”，因为二十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应付自如。 李翔的老爸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从十几岁开始，打了一辈子的“长工”。 从李翔懂事起，他发现老爸在家里的地位远远的不如解放前的长工，老爸在李翔心目中的地位是与年俱增的，到了后来，李翔发现老爸远远的不仅仅是具备普通百姓的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