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偶遇和邂逅
人生中会有很多偶遇和邂逅。【】 说到偶遇和邂逅，人们心中会充满了美好的期待、美妙的向往。往往以为偶遇和邂逅都是浪漫的美丽的。 其实不然，偶遇和邂逅也有让人追悔莫及的。 因为是末班车，更因为是节假日头一天的末班车，从小镇回家的人，去县城探亲访友的人，特别多。 李翔上车后，好不容易在车厢的最后面，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来。后面的人还在不断的挤上来，他想还好，如果在刘云的店里，他得到了一个亲密的机会，到车上肯定会失去最后的一个空位置。 有得有失，有失有得，也还行。 稳定了一下心情，李翔想到了爱真的纸条。现在上车了，可以看了。他站起来，去裤子口袋里面拿纸条，还没有拿出来，听见有人惊喜地喊他，是个女的，“李翔，你怎么在这里？” 李翔抬头一看，哟，是自己的老同学，和刘小平一样，是小学十六排的同班同学，够老的。“哦，是你。我在这里工作，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到粮管所来办点事。” 李翔看见她站在那里没有座位，连忙转身，“来，你坐。” “不，不，站一下没关系。”老同学还不好意思了。 “别不好意思了，你说，让一个女孩子站着，而我一个大老爷们坐得住吗？”说实话，那样的话，谁看见谁会觉得这个男人，不像个男人。 老同学特意看了李翔一眼，有谢意，有内容：心想这家伙长大了，小时候还跟我抢过凳子呢。她坐下来，问，“刘小平呢，就是那个你帮他抢过凳子的，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还在背书包，上课。” “他考上大学了？不会吧？你成绩好像比他要好一点。” 班车晃晃悠悠离开了小镇，老同学的眼睛没有晃悠，她一直仰着头，看着李翔。他乡遇故知，老同学心情不错。 “他肩负着家庭的希望，只能继续读书了。你小学毕业去了哪里？没有在二中读书吧，好像很少看见你。”没能够上大学，虽然不是李翔心中的痛，但是说到这个话题，他还是会尽量绕过去。 “我毕业后去了一中，高一的时候退学了，我爸爸有个工作指标给了我，就到粮食部门上班了。你呢？”大概是仰着头说话好累，她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欢欢喜喜的坐过去了，连连说，谢谢，谢谢。 “我在这里的国药店做事，下次到了这里一定要进去玩一下。我们老同学真的难得在一起了。”老同学累，李翔也不轻松，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爽。 眼下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彼此的距离拉近了，彼此的心理也趋于平衡状态了。 车子时不时的颠婆，使得他们的身体时不时有轻微的零距离接触。 “我记得你爸妈都是粮食部门的，对吧？那不是一家人在一个单位？”他们小时候家里相距不远，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发小。 “是呀，我一家人都在粮食部门，两个哥哥，一个jiejie，还有叔叔，姑姑，以及他们的子女，一共有十几个。好在不是在工矿企业，否则一倒边（关门，倒闭），全家都要讨饭了。”看得出来，老同学很有点自豪。她认真的看着李翔，“我今天到你们街上去逛了逛，我看见了国药店，好气派。我们都是国营单位，都是好单位，你说是不？老百姓不可能不吃饭，也不可能不吃药，不用担心会倒边。” 斗转星移，不以人们的意识而转移的事情太多了，事实上，以前老百姓眼里不好的单位，若干年后，都成了好单位，而当时的好单位，很多不仅成了不好的单位，不少连单位都不存在了。 以前红红火火的国有医药公司，工商局在2007年的公告中，撤销了它的经营许可证。几百个员工集体下岗了。粮食部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是小企业，不能跟你们粮食部门比，我去过一次粮管所，里面真的很大，恐怕有十几亩。一般来说，你们女的到了这样的单位是无忧无虑了，到时候嫁个好老公，一辈子会幸福的很。我们男的不一样，有时候，想想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在一个单位这样混一辈子，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李翔真的高兴不起来，他渴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渴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渴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渴望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渴望轰轰烈烈。年轻人谁没有鲲鹏展翅的梦想！ “看来你还不知足，还想考大学？” “不想了，想的话就不会来上班。也不是不知足，反正，有点不甘心吧，嘿嘿。”李翔突然想起了第一届的学生会主席石耀红，“石耀红好像也是去了粮食部门吧？” “是呀，她在面粉厂当普通工人，她真的是可惜了。她爸爸怕工作指标浪费了，硬是让她退学了。她考大学肯定没问题。” 有些可惜是肯定的，但是，是好是坏，李翔觉得不一定，也许企业对她的发展更有利，他对石耀红更了解。石耀红特别像前几年闻名天下的黄帅，能干，有魄力，具有天生的组织和领导能力，她从副班长一跃而起，不仅当了学生会主席，还是学校革委会委员。 “你，------”李翔猛然发现自己失忆了，他看见眼前的这个老同学的第一眼，绝对记得她的名字，但是，现在莫名其妙的想不起来了。李翔能够肯定她也姓李，名字里面有一个“美”字，美什么？想不起来了！他记得同学里面有李美莲，李美凤，李美丽，李美英，李美云，还有一个就是她，美什么？美什么呢？越急越想不起来了。 “怎么了？”老同学笑得很灿烂，很美。 她到底是美什么呢？李翔郁闷了，他只能没话找话了，“谈了朋友吧？” 老同学嫣然一笑，“石耀红大方活泼，敢想敢干，她上班不久就谈恋爱了。我还早呢，我比她小一岁，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帮我介绍一个，省的一家人都是粮食部门的。” “哎，我们那里真的有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李翔想到了江小平。虽然他知道江小平喜欢爱真，虽然他有时候会帮他的忙，但是李翔清楚，他跟爱真不可能，就跟刘云说的一样，“没戏”。李翔帮他，只是作为朋友兄弟尽量成全而已。 班车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李翔和老同学一下子就撞在了一起，出于自我保护，两个人的手都想抓住什么，结果，你抓住了我，我抓住了你，人差一点抱在了一起，脸和脸躲闪的及时，还是轻轻擦了一下，搞得李翔手足无措，弄得老同学满脸通红。 老同学站稳了，一撩刘海，“你总不至于帮我介绍一个比你还差的吧？” 李翔笑了，“我有那么差劲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差劲，是说不能比你还不如的。”老同学有点乱了。 李翔醉了，他心里明白老同学的意思，不过他不得不认真地看看这个老同学，心想，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美女！ “哈哈哈。”坐在一旁的那个中年妇女大笑起来。 老同学反应过来了，她轻轻的打了李翔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你，我是说起码要跟你差不多。” “小伙子，人家妹仂说的还不清楚，她是说跟你一样的，这个还听不懂？”中年妇女在知恩图报。 李翔懂的，只是他明摆着不可能，因此，他急忙说，“不可能的，人家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不敢高攀。” 凭良心说，李翔是实话实说，他没有说刘云的事，不是故意隐瞒，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李翔不是在排斥她的老同学，也不是想伏笔。李翔想尽量委婉一些，免得得罪人，只是他真的还缺乏应酬的经验。 他的老同学不是这样想的。她神情寡欢，说，“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家喜欢的是石耀红那样的。” 李翔不知道这个老同学的依据来自哪里，不可否认，在小学的时候，他心里是喜欢过石耀红。佩服加上崇拜，李翔有的是仰慕。到了中学以后，他的标准不一样了，当然，这与方亦香有关系。在中学时代，与方亦香一见钟情，方亦香独一无二地占据他的心灵。 李翔笑了，笑的勉强，“你到哪里下车？” “我随便，你是在北门下吗？我在北门下好了。” 眼看着马上要下车了，李翔肚子里开始打官司了。要不要问问她的名字？不问的话，下次再不主动打招呼就不像话了。 下了车，老同学在等着李翔的告别。李翔扭捏了一下，鼓起勇气，“你叫李美什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他怕以后会叫错了，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 老同学脸色陡然变了，“我叫李美珍，你呢李什么？” 看见老同学的脸色变化，李翔立马清楚自己说了这辈子最愚蠢的话。“我叫李翔，刚才一下子想------” 老同学什么话没说，转身走了。她这一走，三十多年里面，从来没有跟李翔再说过一句话。有两三次合适的机会，李翔曾经主动跟李美珍同学打招呼，但是，李美珍没有听见，至少是装作没有听见。 本来是一场高高兴兴的偶遇，一次不期而至的邂逅，自以为聪明的李翔糊里糊涂的将它砸进了悔不当初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翔无疑不是智者，年轻人的疏忽，无疑可以原谅，可以谅解。 不能原谅不能谅解的是他自己。 是啊，年轻人的学费会交很多，李翔也交过很多，不过这是他一辈子里面最疼惜的一笔学费，完全不应该交的学费。 那一刻，李翔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