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1 鲜花散于故里
被花散里唤作“临川”，被赵凌子唤作“叔”，被赵吉唤作“黎叔”的中年男子，身上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站在九方势力权利巅峰的那些人，则习惯称呼他为“神秘人”。五年来他第一次被华胥国君所知是雪国发动侵略战争后，这名男子带着赵氏姐弟寄居于揽月岛篱下。 世人皆知圣医云游四方，亲朋弟子无数，但能让圣医打破收徒惯例的人不足一双手的数目。而在那一年，圣医破例将赵氏姐弟纳为名义上的弟子，允许他们居住在揽月岛，并且出面为身怀葬魂绝脉的赵吉逆天改命。虽然终告失败，但这份情摆在那儿，明眼人都看得清。 百年以前，朱临川还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圣域王朝可谓呼风唤雨，名利双收。只是，这名，是恶名，是骂名。那利，是牛鬼蛇神都不敢渴求的利。 世纪大战，令他名利尽毁，他便无心留在圣域，自此杳无音讯。有人说他在战场阵亡，也有人说他临死前超凡入圣，遁离纷扰人世。不过，人们更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 圣都街头巷尾总角稚童传颂的那句谶语“海纳百川”，似乎在无形中成真。 “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朱临川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话，却深深刺痛了花散里的心。难道他还对当年那句谶语心有余悸？常言圣人一语成谶，那句谶语是三圣所言？如今他成了圣人，谶语便不攻自破，他还在忌惮什么？輸入字幕網址：П·新章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位令心机阴沉老辣的华胥国君深感焦虑的大智慧者会害怕什么，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圣人，又拥有天底下最高贵最神圣的血脉，一身修为与天齐高。 前不久洞渊圣人谶语“赵氏孤儿，当惊世界”，这难道是朱临川新的心结？不然他为何要想方设法在桃源里将赵吉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那位年近两千的圣人，站在神道门槛上已数百年，他说的话，自然隐藏天机。“海纳百川”云云，也是出自洞渊圣人之口？ 当然，这些疑问都很难破解，连朱临川都无法确定，花散里这位半圣就更难琢磨了。 花散里欲言又止，几次三番后，终于还是挤出一句话：“谢谢你……爱我这么多年……这又何尝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呢？” 朱临川惊愕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双耳所闻。 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看似无解的问题，似乎可以把“获得活下去的动力”作为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活着，所以要活着。至于“我活着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这类大哲学家的论点，相信大多数人不会深究。 活下去的动力有很多，理想、温饱、名利、权势、爱情，等等，这些是绝大多数人活下去的动力。花散里把被爱当作活着的动力，自然说明她很在乎朱临川。不，是非常在乎。 花散里与已故圣域君王有一段露水情缘，与朱临川亦有一段不解之缘，这两份情缘相互交织，让她深陷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当然，只有朱临川听出花散里所言的可悲之处。真的是因为我爱着你，你才活下去吗？如若我没有将凌子带到雾都隐居，你是否已经为他殉情？凌子每次叫我“叔”，我心里都像针扎一样痛。她长得有你七分神似，三分形似，这正是我甘心沉寂十几年的原因啊！如今你告诉我凌子是他的孩子，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这位被人骂为“老棍”的情场老手一生得到过无数女子的芳心，却始终未能得到花散里的真心。奈何付出如此之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临了发现一只小虾米，竟然还是自己跳进来的。 那只小虾米，无疑就是花散里施舍给朱临川的爱，实在微不足道，显得有些可怜。情场上的他**不羁，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爱，也不希求这样的爱。 朱临川正要反驳，花散里继续说道：“也谢谢你把凌子养大，求求你，让她活下去。” 朱临川再次露出苦笑，心想，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来见我的啊？ 但，他的苦笑很快变为狞笑，有些可怕，令花散里下了一抖擞：“很好，我当然会让她活下去，而且会让她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与荣耀。” 花散里从他的语气里感知到杀意，以及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颤抖。 “在我死之前，你别想动她一根汗毛！”花散里用警告的语气轻喝道。 气氛骤然变得异常压抑，殿内清寂幽冷，玉石吊坠与金步摇的撞击声如涟漪一般在殿内回响。 “你放心，她还有可利用之处，我自然不会轻易把她当作弃子。辛苦培养她十数年，为的就是一朝崛起，统一人妖魔三族，可惜你钟爱的那位没有这样的觉悟，最终悟了国事，圣域覆灭不说，还佯装病故，其实是学那西楚霸王引颈自杀，真是可悲可叹啊！”朱临川瞬间从宝座飞掠至花散里身前，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凝重道。 说那位已故君王可悲可叹，自然是朱临川在责怪花散里爱错了人。花散里听着他呼吸的声音，心中愈发烦闷，想尽快走出这间殿堂，双腿却不听使唤。 朱临川向花散里的身体贴近，双指捏着她丰腴而稍显松弛的脸颊，想要吻她，她却毫不领情地别过头去。 朱临川吻在她的发髻上，浅嗅牡丹花的清香，然后微微一笑。 “就喜欢你这股倔劲，这点凌子很像你。”朱临川将搂着她曼妙腰肢的手拿开，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 花散里觉得同他贴得这么近很别扭，神慌张地后退两步，以至于别在发髻上的粉黄牡丹花掉落在地。 朱临川隔空从殿外花坛摄取一朵红牡丹花，斜插在花散里乌黑亮丽的发髻上，怅然道：“上次为你摘花是在数百年前，时光不饶人啊，我们都老了。” 花散里微微点头，将朱临川紧握自己的手推开，失了神一般向殿外走去。朱临川注视着那道背影，花散里路过花坛时，满园盛开的牡丹花尽数扬至空中，缤纷花雨簌簌散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鲜花散于故里，这便是花散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