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东冲胡同深处的声音（一）

    看台上的人们听了穆南的话，即刻转忧为喜，同时又惊叹于文家秘法的恐怖威能。

    若水道院的席上，赵吉咧嘴一笑，道：“没想到在柒指点之后，雨墨真的做到了，文家秘法竟然能拓宽命窍空间！”

    “粗略估计，在命窍数量不增加的情况下，实力能够提升一个小境界。”唐琴屋托着下巴，定睛细看比试场的二人。想着刚才的惊险一幕，他心中仍有余悸。而且，半山剑的剑意伤到了文雨墨，她身上至少有十处伤痕。

    对于订婚约一事，唐琴屋很早就预料到了。唐家与文家上下往来近千年，可谓世代交好，所以他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原本可喜可贺的事情，如今却被烙上了利益的痕迹。华胥国国君疑心太重，始终认为文家的人只看重利益，必须想办法稳住文家。这点最令唐琴屋伤心，但他又无从反对。

    “文家的商人是有良心的……”唐琴屋自然自语道，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赵吉朝南怀音看了一眼，说道：“你哥哥的命窍通了几处？”

    “三处？还是四处来着？”南怀音妩媚地笑道。

    “真的？”赵吉问道。

    “假的……文雨墨和萱怡公主上午才结束试验，他这会儿还在院子的暖阁里，”南怀音忍住笑，看着赵吉的眼睛。

    “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看来得赶紧回去一趟。”赵吉绷紧了脸，话未说完就离开了坐席。

    “他怕冷，不能出门。”南怀音努着嘴，有些不悦。

    “还有一场与玄都观弟子的对战，你先待在这里。我担心褚颂会找他麻烦，去去就来。”赵吉摆了摆手说道。

    十月末的时候，南怀音在幻音坊登台首演，鬼岭道院院长之子褚颂挑事未遂，萱怡公主又令他蒙羞，他一直记恨在心。平时吉字号的成员都会有人守在四合院内，而且巡城司的士兵一直在各条街巷巡逻，褚颂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四合院。

    根据庆原提供的调查资料，褚颂是鬼岭道院高年级的学生，是年轻一辈中的强者。最喜欺负弱小。而且现在是晚上，蓝尾人鱼南怀锦又孤身一人待在院子里，正是褚颂报复的好机会。

    “入夜已有半柱香时间，该是巡城司换班的时候了……”

    赵吉这么想着，使用谷神步法避开那些士兵的视线，在街巷中穿梭跳跃。寒风仍旧呼啸，积雪足有半尺厚。路边偶有孩童挑着灯盏堆雪人，或者埋伏在雪中打雪仗。他们或许见到赵吉一闪而过的身影，但并没惊吓得叫出声来，而是拍手称快。

    “修士！修士诶……我也要成为修士。”某位面目稚嫩的孩童说着，摆出一副结印布阵的姿势。

    月墟皇城聚居着数百万子民，修士多如牛毛，但若按正常比例来算的话，一千人中只有一人能觉醒，通了命窍之后才算踏入修行之途。

    从鬼葵道院到吉字号居住的四合院足有十余里的距离，赵吉奔行近百息之后便回到了院子里，急忙进了暖阁寻南怀锦。

    果不其然，赵吉刚推开门就见到了褚颂，他正准备把南怀锦绑走。南怀锦泪眼汪汪地躺在床上，嘴角溢出一些乳白色液体，双手被粗如拇指的麻绳勒出了数十道血痕。人鱼一类原本就细皮嫩rou的，被褚颂这么一折腾，怕是连筋骨都断了几处。

    “请救救我，我不想死……”南怀锦带着哭腔喊道。

    褚颂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似乎并未看见赵吉，扛着南怀锦就准备破窗而出。

    “呛啷”一声，赵吉拔出锈剑挡在褚颂身前，喝道：“胆敢私闯民宅！”

    赵吉的声音很大，方圆数里内都能听到。他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在不伤及南怀锦的情况下战胜褚颂，所以想用暴喝声引来巡城司的士兵。

    褚颂暗叹一声“好身法”，脸色微怒，瞪眼说道：“竟敢私藏妖族余孽，还不快闪开！”

    他知道赵吉与萱怡公主是朋友，并不敢即刻对他下杀手。不过，赵吉的眼神更加坚定，看着褚颂说道：“他是人鱼一类，只要不公然出现在人群中，就受律法保护。”

    “那是你们圣域的律法，我们星海国可没有这么规定！”褚颂嘴唇微微抽搐，右手握住了剑柄。

    “他是萱怡公主的实验对象，公主殿下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赵吉开始运势，六个命窍内充斥着水系魂元，狂暴流转。

    在他身前的褚颂，是一位三境的强者。若是三境初阶，赵吉或许能凭借谷神步法脱身。若是三境中阶，赵吉想要脱身必定会重伤。

    不过，事情不仅仅是争夺南怀锦那么简单。以鬼岭道院、鬼篁道院、鬼岩道院为首的诸方势力，在渡河战役之后表现出消极的态度，联名上谏国王臣服于南山国。南怀锦是受萱怡公主保护的人，而褚颂是鬼岭道院等三家道院的青年才俊。若此刻屈服，则代表着萱怡公主向三家道院屈服。

    “铮！”

    褚颂在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拔剑，剑意横生，压迫得赵吉连退数步。褚颂横眉道：“萱怡公主？都快死的人了，你觉得我会怕她？”

    “你要是不怕她，在幻音坊的时候会下跪？”赵吉轻蔑一笑。

    “所有朝臣都忌惮她，你觉得她能活到明年？”褚颂阴冷一笑。

    “能不能活到明年，可不是你说了算！”赵吉的眸中闪过血红色光芒。那是红灵石逸散出的红色气体，他已经将自身实力提到了最强，时刻准备着强行夺回南怀锦。萱怡公主要像立威，便不能向三大道院低头。

    “可笑！”

    褚颂怒骂一声，将南怀锦重重地掷到一旁，双手持剑向赵吉斩去。

    “还不快住手！”窗外传来一声厉呵。

    颇具磁性的声音飘入褚颂的耳朵，褚颂手中的剑骤然凝在半空，狠狠地咬着牙，说道：“大哥，你这时候过来干嘛？”

    来者正是与褚颂同父同母的兄长——褚歌。在他身边的，还有萱怡公主。赵吉连忙将南怀锦扶起来，看着柒说道：“你刚刚就是去找他了？”

    柒瞥了一眼褚歌，看着赵吉说道：“他比褚颂好讲道理。”

    褚歌剑眉星目，一身凛然正气与褚颂绝然不同。他微瞪着褚颂，轻喝道：“见到公主殿下，还不快下跪！”

    “公主殿下私藏妖族余孽，按照律法，本应将蓝尾人鱼缉拿归案，公主殿下也应严肃处理！”褚颂反驳道。星海国律法规定，包括人鱼一类在内的妖族余孽，不准私藏于民宅内，而应关押在葵山神宫。

    柒握着桐木琴，表情严肃，道：“那就当你今晚没来过这里。”

    她正准备拨弦改造褚颂的记忆时，东冲胡同深处忽然传来一道雄浑苍老的声音：“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萱怡公主大，还是律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