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中秋
光阴如水，转瞬即逝，眨眼便是中秋。 是日傍晚，五郎和徐向晚背着两个大背篓汗水淋漓地回到家中。 明日五郎便要到三心书屋上工，为了给徐向晚减轻负担，问了徐向晚如何采挖半夏之后，五郎昨日天还未亮便上山去挖半夏了。待徐向晚醒来赶到后发现五郎都已经挖了一大片了。 兄妹二人齐心协力，不过是一天半的时间，山谷里的半夏已经挖了十之三四了。 今日是中秋佳节，家里却分文也无。五郎回家时专门拐到陵江边，不顾江水湍急，寻了处江水稍浅的地方跳进去，抓了两尾尺许长的鲶鱼带回家中给大家打牙祭。 小九和陈四郎等人拾稻穗的时候，也顺便摘了不少野果子，羊桃、野梨、野枣、野山莓、野板栗装了小半篮子。 没钱买点心月饼，徐秋怡便用粗面粉和精面粉烙了一个大圆饼，里面放了少许白糖，做成了简易的月饼。 晚饭是分家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两尾鲶鱼，一尾做成了酸菜鱼，另一尾则用盐腌制了起来，留着日后再吃。除了酸菜鱼之外，还有用猪油煎的韭菜鸡蛋饼，干煸豆角丝、冬瓜汤、南瓜控饭以及前日剩下的五个素菜包子。 家里碗不够，徐秋怡还向隔壁陈大娘借了几个。 大圆饼得晚上拜了月神之后再分吃，因此并未摆上饭桌。 望着摆了大半个案桌的饭菜，徐向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旁边的小九一双眼睛更是黏在了平头案上舍不得眨眼，时不时擦一擦嘴角不知何时滴下来的口水。 就是平日里最稳重的五郎，也能够听到他咕叽咕叽吞咽口水的声音。 “姐，这鱼可是给上房送了？”徐向晚看着只装了大半盆子的酸菜鱼，皱着眉头问道。 徐秋怡看了一眼张氏，垂下了头，小声道：“是。” “晚儿，你别怪怡儿，这都是我的主意。我知道你们都对上房有怨气，但毕竟还有你们阿公阿婆在。虽然你们阿公更看重大房和二房，但毕竟也帮了我们不少。前段时间分家要不是你阿公，咱们哪能分得田地？前天的事儿多半也是亏了你们阿公……”张氏说到这里便住了口，不想提到徐向晚被卖的事情。 为了早点养好身体，张氏这两日果真一步也未跨出大门，因此尚且不明真相。 徐向晚眼底眸光一转，并不想破坏节日的气氛，便笑道：“别管上房不上房的了。咱们现在是单独的一家人，今儿个过中秋，咱们自家吃自家的团圆饭。赶紧趁热吃了，一会儿还要拜月呢！” 说着，徐向晚眼光便瞄向了控得金黄的南瓜饭锅巴。 没分家之前，家里为了省钱给大郎念书，难得吃顿干饭，分家之后就更不用说了，顿顿是清汤寡水的素菜稀饭。 到底还是个孩子，平日里没有零嘴吃，金黄脆香的控饭锅巴便成了徐向晚的最爱。 不过，在徐向晚的印象里，似乎还是在两三年前吃过控饭锅巴了。 当初能够吃到控饭锅巴，还是因为徐芙蓉将锅巴掉在地上弄脏了不愿意吃，才便宜了她。虽然那时徐向晚还小，但是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却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甩开脑子里那些不愉快的画面，徐向晚笑着看了看自己这一家人。 贤惠善良的张氏，少年老成的五郎，温婉如水的徐秋怡，机灵可爱的小九，这便是她这一辈子最亲最爱的一家人。 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日子苦一点、累一点又有何不可？ “是啊，吃饭吃饭，咱们一家团圆才是最重要的。”五郎也笑着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饭，还特地给徐向晚和小九一人舀了一大块金黄的锅巴。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煞风景地去提徐志邦。 只有张氏在听到“团圆”的时候眼神暗了暗，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并不想让孩子们担心。 晚饭后，张氏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凳子，将野果和大圆饼分别放在两个碗里供上，只点了剩下半截的香烛，一家子对着银盘圆月默默许着心愿。 许完愿后，张氏便带着孩子们在房檐下坐了，给他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以及一些关于月亮的诗词。 这个时候的张氏并不像一名普通的农妇，倒像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富家千金，在月光下散发着其独特的韵味，即使是略显沧桑的容颜也掩不住其熠熠风华。 对于自己的母家，张氏一直都是讳莫如深，从来不曾向任何人提及，即便是在徐向晚等人面前也一样。 从前徐向晚是不懂，不过现在的徐向晚却对张氏的身世起了疑心，但张氏不说，她也无法。 “可惜你爹不在家，不然的话，咱们还可以到镇上看灯会。”说到高兴处，张氏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眼底是满满的幸福。 可以看得出来，张氏与徐志邦之间的确有很深的感情。 待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后，张氏便沉默了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只有小九指着月亮兴奋地说道：“娘，那里就住着嫦娥和玉兔吗？我可以看见他们么？” 张氏眼底的惆怅立即转为宠溺，一手揽着徐向晚，一手抱着小九，柔声道：“是啊，嫦娥和玉兔就住在月亮里面。不过月亮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看不见他们。” 小九失望地撅了撅嘴，不过兴致却依然高昂，缠着张氏问这问那的，好不开心。 月上中天，已是更深露重。 怕孩子们着凉，张氏便将大圆饼切成了小块，每人都吃了一些。 糖放得不多，只是麦粉的清香混着丝丝甜味却格外的诱人，每人都连着吃了好几块。 听到上房关门的声音，张氏看了眼已然犯困的儿女们，嘴角勾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是一个安宁而又平静的中秋，是徐志邦离开之后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夜晚。 “阿邦，你会否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月亮，想着我们呢？”张氏心中默默。 担心孩子们着凉，张氏便催着众人回了房各自睡觉去了。 这一个中秋虽然过得简单，但却让徐向晚觉得分外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