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你误会了
韶光喜欢摘花,这山上的花草又多,她便一路走一路摘,一路摘一路往自己头上戴,自己头上戴满了,又往奚原的头上插去。 奚原尴尬不已,想要躲避,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动作,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开心便好。 奚原背着她走了一路,她便跳了下来,在山路上奔奔跳跳的。远近的山路上没有一个人,韶光从未感觉如此自由自在,像是飞在天空中的一只鸟儿似地,无拘无束。 她时而吟诗,时而唱歌,时而欢笑,她的裙角飞扬在半空中,她的笑靥里洒满了阳光。 于是奚原也感到很开心,很幸福,陪着她一起疯闹。韶光学识渊博,出口成章。知道奚原只念了三年书便参军了之后,不停地刁难他,随手指着路边的景物出一些对子喊他来对。 奚原自是抓耳挠腮,一个都对不出,韶光便哈哈大笑,奚原有些尴尬,可是看到她开心,她便也快乐。 韶光说道:“奚将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吧,带兵打仗我一窍不通,可是吟诗作对你未必如我,这就叫**************!” “殿下所言甚是。” 韶光唱了首清平乐,宫中的调子皆是华丽旖旎,由她唱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感。唱完后,她有些洋洋自得:“奚将军,本宫唱歌好听吧?本宫在宫中甚少唱歌,父皇说,歌舞乃是妓子伶人才学的东西,本宫身份高贵,不能唱歌不能跳舞,这不成体统,有**份。可是本宫觉得,歌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它能够令人快乐,奚将军,听本宫唱歌你觉得快乐吗?” “快乐。”奚原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奚将军也给我唱首歌吧。” “这……边疆的号子粗犷沉郁,殿下怕是不爱听。”奚原犹豫道。 “无妨,天下间的音乐都是相通的,只要入情入境,那便都是极好的。” 见她执意如此,奚原只好忐忑地撒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一手羯戎族的曲子,歌词韶光听不懂,只是在这其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那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大悲。 “奚将军,”听他唱完后,韶光叹了口气道,“古人又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就算苛捐杂税猛如虎,也好过颠沛流离生如浮萍。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们才能安居乐业。所以,奚将军,本宫想拜托你,既然你有这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能力,那便用这能力来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公主的意思是,让微臣一统山河,打下羯戎族与塔塔族,并入大周的舆图?” “本宫确有此意,希望奚将军能好好考虑。” 此时的韶光单纯无比,于她而言,打仗胜利只是一个结果,死了多少人,也只是个数目。 她不曾上过战场,并不了解战场的血腥残忍,一统天下或许真的很宏伟,说出来也很动听,但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胜利,代价都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帝王身居高位,回望皇宫绣成堆,不见百姓血泪悲。 奚原成长于战场,更能理解战争的残酷,私下里,他是不希望再有战争的,这样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每一个战士都有关心他的亲人爱人,可是一旦站到了沙场上,所有人都成了蝇营狗苟的蝼蚁,他们存在的最后形态,便是马革裹尸,任那尸体被漫天的黄沙所掩埋,渐渐地风蚀成一堆无望的白骨。 在西北的古战场,每一夜,他能听到的不仅是思乡的吹埙声,悠长悲怆的奠歌声,还有阵阵的鬼哭声。 入了战场之后,他开始相信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他曾无数次的看到,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半夜的沙场上,有阴兵在cao练。 有些人死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旧怀着满腔的报国热血,****以打败敌人为目标而不懈奋斗着。 可此刻,韶光满怀期冀地看着他,他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便是为她入魔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打仗?罢了罢了,便让他来背负所有血腥,让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干净光明。 他半跪在地,握拳垂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微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韶光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将他扶了起来:“奚将军不必多礼,有你这句话,本宫放心多了。” 两人终于爬到了山顶,韶光第一次见到如此繁盛的桃花,几乎开满了整个山顶,她不禁喜上眉梢,在桃林间肆意地奔跑着,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奚原坐在桃花掩映间的一个凉亭中,冷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中都是她快乐的身影。 奚原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江湖道士,道士的旁边斜斜的竖着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眼观乾坤,钱半仙。 那道士拾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入一旁竹编的棋篓中,此刻,棋盘上的黑子已成颓势,想要挽回败局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小友可有兴趣与老夫对弈一局?” “不好意思,在下自知棋艺拙劣,便不扫老先生的兴致了。”奚原的全副心思都在韶光身上,因此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 那钱半仙呵呵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韶光:“此女确实是天下罕见的美人,但小友可曾听过一句话,美人乡,英雄冢。小友将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若是执着于儿女情长,最后怕是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凄凉下场,甚至会违了天道啊。” “老先生何意?”奚原蹙眉,看着眼前穿着一声脏兮兮衣服的陌生道士。 钱半仙捻了捻胡须,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老夫奉劝小友一句,切勿招惹此女。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啊。老夫一见此女便知,她生而高贵,却下场凄惨,一生向善,却为善不容,明为天女命格,却错生时代。若是你执意纠缠,只怕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一派胡言!”奚原的眼中已是一派冷凝之色,拍桌而起,朝远处的韶光走去。 此刻,韶光正拘着地上一朵大大的蒲公英吹着,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使得这里恍若仙境一般,花瓣雨下的她表情纯真又无辜,可爱到令人心怜。 他的心柔软成一片,刚刚那钱半仙的话搅乱了他的心,他恨不得将她箍在怀里,捧在手心,为她遮风避雨,只要她不受到半点伤害。 “殿下,是时候离开了。”他上前一步,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过度竟然逾越雷池的牵了她的手。 “现在就走吗?”韶光不解的睁大眼睛。 “对,断桥离此处较远,微臣陪殿下用完午膳后,便启程去断桥吧。”奚原急切地说道。 “为何这么匆匆忙忙?本宫觉得此处甚好,桃花流水自归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她吹完最后一朵蒲公英,又拘起一抹掉落的花瓣。 “好景只需心醉了便可,凡事都有个度,若是醉的过度,引得第二日一早头晕脑胀,反倒不愿再醉了。” “奚将军言之有理。”韶光点点头,随他拉着手朝山下走去。 就在奚原路过桃花林的转角时,忽然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脏兮兮的道士站在那里,对他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那笑容中满是参透一切的悲悯和怅然。 奚原心中一紧,正想落荒而逃,却发现一阵风吹来,桃花瓣迷离了视线,再次定睛一看,凉亭中哪有道士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张棋盘,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他心凉如冰,面上一片苍白,韶光转头看向他:“奚将军,是否身体不适?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本宫送你回宫,让宫中的太医们给你瞧瞧吧。” 见韶光一脸紧张的样子,奚原好受了些,只是心中依然郁郁不安:“不必了,微臣身体并无大碍。更何况,今日本就是陪着公主来散心的,此时回宫,岂不扫兴。茶语有云:一期一会,错过这一次,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心境了。” “奚将军所言甚是,那我们便赶紧下山吧,看完这鹳山桃花盛景,本宫更期待今夜的断桥残月了呢,”韶光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奚将军,本宫觉得跟你相处很开心,你觉得呢?” “臣之荣幸。” “那从今日起,咱们便以你我相称吧,高山流水遇知音,此情此景,真当浮一大白,可惜本宫酒量甚浅,父皇也不喜欢我喝酒,一会儿到了山下茶肆,便以茶代酒,如何?” 韶光的笑容有着阳光般天然的感染力,在她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下,奚原心底所有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在茶肆用过茶点后,两人回到京城,去了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用了午膳,下午,别出心裁的奚原带她来到了迁客sao人们云集的一家书社。 这真是韶光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她一人力战群雄,写出的诗词歌赋无不清丽出尘。论学识渊博,场中众人谁人及得上从小饱读诗书的韶光?宫中的书房,各种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残本珍籍汗牛充栋,韶光从小在这方面的教育自然是高人一等。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离开后,韶光开心地大笑起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奚原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打败别人的滋味这么美妙。以前看到别人崇拜尊敬的目光,我知道,那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如今看到他们因我的学识而崇拜我,我可真开心呀。” “殿下本身就有很多闪光点,如同天边的星辰一般,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触及的?” “眼看天色渐晚,咱们先去吃东西吧,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泛舟河上了呢。你都不知道,从我五岁有一次不慎落水后,父皇便再也不许我靠近池塘等地方了,每次我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上前一步,身边的宫女们都吓得半死,更遑论泛舟或者采莲了。我本以为,这一世我都与泛舟无缘了,奚原,谢谢你,你真乃我韶光的知音。” 用完晚膳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街上的夜市已经摆了起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韶光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 奚原孜孜不倦地向她解释着一路上她看到的一切,在一个制作精致手工艺乐器的摊子前,身为摊主的老婆婆笑道:“公子,给夫人买个乐器吧。” 奚原的心中微微一动,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甜蜜又酸涩。他爱的人,却是别人名义上的未婚妻。 “老婆婆,你误会了,我跟这位公子清清白白的呢。”韶光连忙解释道。 “喜欢这个吗?”奚原一眼便看中了最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个做成凤凰模样的埙,此凤凰埙虽是民间工艺,其工艺手法却颇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