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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盏乔在客厅坐立难安。【】 从莫父和那位司机(或许是助理?)进门,莫瞳瞳从鞋柜拿出两个鞋套叫他们套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哪来的鞋套?——不对,重点是,莫父看上去沉稳严厉的脸都有一瞬间的变色啊! 从后来他们套起鞋套的不顺手看来,他们搞不好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顾盏乔努力令自己的吃惊不显得太明显,在莫瞳瞳不言不语地直接去厨房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告奋勇地把两人领到客厅,倒了两杯热开水。 她不好意思地谄笑着:“只有果珍和蜂蜜柚子茶,你们要么?” 莫父沉默不语,也没有喝茶,双手放在双膝之上,端正又威严地坐在沙发之上。 助理则没有坐下,笔直地站在一边,像一根无机质的标杆。 顾盏乔觉得这怎么都不像个事儿,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吃的,找出了一包黄瓜味的薯片、黑糖话梅糖、彩虹糖还有巧克力豆。 有总比没有好,虽然这些零食看上去非常不符合老爷子的气质,顾盏乔还是像模像样地倒在盘子里,请莫父吃点零食休息一下。 莫父看了看花花绿绿的糖果,又看了看努力撑着笑容的顾盏乔,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气氛太凝重了,顾盏乔吞了口口水,说了句“我、我去厨房帮忙”,就想逃之夭夭。 结果话音未落,便被莫父拦住了。 “等一下顾小姐。” 莫父沉沉开口。 这个声音和顾盏乔想象中一样,低沉威严,有种杀伐果决的气势。 顾盏乔完全不怀疑对方一定长时间身居高位,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他到底属于哪一种身居高位的人。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眼睛情不自禁地瞪得圆溜溜的,带着点无辜的神情望着莫父。 莫父:“我不能吃甜的,这些东西这样倒出来,太浪费了。” 顾盏乔:“……” “是、是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是我没有提前说。”莫父挂着冷峻的神情望着身边的助理,“小张你也坐下来吧,你好像喜欢吃糖的,要不要来一点?” 看上去宛如铁血壮汉一般高大的助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然后抓了把彩虹糖。 顾盏乔:“……” 顾盏乔还是去了厨房。 她装作打下手的样子,低声跟莫瞳瞳说:“你爸爸不难相处啊。” 莫瞳瞳头也不抬:“你还没跟他相处过呢。” 莫瞳瞳只是本着自身的了解提醒了一下,殊不知,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盏乔就更紧张了。 果然吧,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被讨好。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经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和那个年龄的人相处的经验,她连同龄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中老年人了。 她在厨房帮不上什么忙,便躲到冰箱边上蹲着拿着手机找外援。 她现在【万事有因也有果】里问—— 猫咪物语:话说,怎么和五十多岁的长辈相处啊? 群里原本正在讨论微博上顾盏乔相关的新闻迷之消失的事,看见猫咪物语突然问了一句,顷刻之间便陷入了寂静。 毕竟这个群里的大家实际上都非常清楚猫咪物语就是顾盏乔,而顾盏乔和莫瞳瞳疑似出柜了。 这么一联想,结论不亚于晴天霹雳。 金戈铁马首先反应过来:这是、见家长了? 顾盏乔瞬间涨红了脸,为什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但是她当然不承认,于是嘴硬道—— 猫咪物语:没有,什么见家长,我只是在敬老院做义工。 大家默契地不去拆穿。 毕竟这个谎言实在是假到了一眼就能看穿的地步。 大家在讨论组里激烈讨论后,在群里给出了答案。 金戈铁马:一定要热情、开朗、会说话,嘴甜一点,说好年轻啊身材好好什么的,千万不能说出什么很晦气的词来。 牡丹花下死:不要在长辈面前开玩笑,说好话,说好话,说好话。 芒果干:不要反驳他们,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盏乔抓着头发纳闷不已,不能开玩笑而且光说好话,那不是假死了么。 而且莫瞳瞳的爸爸真的会欣赏热情开朗的人么? 她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猫咪物语:但是长辈本身看上去不大喜欢说话啊。 金戈铁马:不管本身性格怎么样的中老年人,绝对都喜欢热情开朗嘴甜会来事儿的姑娘,信我! 顾盏乔跃跃欲试,又觉得不太靠谱。 莫瞳瞳煮的汤已经散发出了香味,顾盏乔舔了舔嘴唇,觉得留给自己学习的时间快要不够了。 这时,她想起了一个在她印象中八面玲珑脾气最好最受别人喜欢的人。 ——蒋艳。 她本着碰碰运气的心情在微信里戳了蒋艳。 顾盏乔:蒋艳蒋艳,在不在? 顾盏乔: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拜托拜托。 她倒不觉得蒋艳一定会回复,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职业的,顾盏乔多少还是知道做明星的工作时间有多么不稳定,搞不好她现在在拍戏或者录节目也不好说。 于是她又先回q/q和金戈铁马他们讨论,没想到没过多久,微信里就来了回复—— 蒋艳:什么事,微博上的事吗 顾盏乔的心先被蒋艳的这个回复勾走了。 她许久不上网,完全不知道网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不可回避的事,她除了先无视这件事,将它放在一边之外,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么,她父母的事究竟如何了呢。她很想这样问。 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先问—— 顾盏乔:不是,我就想问,怎么样才能和五十多岁的长辈好好地相处啊? 她才发过去,蒋艳就飞快地回复了—— 蒋艳:…… 蒋艳:什么长辈? 顾盏乔:瞳瞳的爸爸 蒋艳:这样啊。 蒋艳: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蒋艳这样问,顾盏乔暗道靠谱。 连对方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没问就开始说意见,怎么可能靠谱啊。 不知道真相如何,就没有发言权。 顾盏乔宛如抱住了一根大腿一般地回复—— 顾盏乔:是个看上去很严厉,很严厉,很严厉的人。 蒋艳:…… 手机那头,正在休假期间准备宅着度过的蒋艳撑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顾盏乔说的长辈不是她那对渣父母着实令蒋艳松了口气,但是在对莫瞳瞳父亲的形容词上,蒋艳对她能否处理好家庭关系感到相当地担忧。 而且,据她所致,莫瞳瞳的家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她用食指戳着屏幕,发送一句—— 蒋艳:没有说过话,没有接触过,你们做了些什么? 顾盏乔:他不能吃糖,他的助理喜欢吃彩虹糖。 蒋艳:…… 蒋艳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歧视任何一个人的智商,她知道这世界是博大的,每个人都一定有她的特别之处。 ……但是果然她觉得顾盏乔有点“特别”过头了。 蒋艳放弃了,她最后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记得嘴甜多笑机灵点,行了——然后关了手机,看电视去了。 顾盏乔看着蒋艳和群里众人差不多的回复,恍然大悟地想,看来这样做,确实就是对的。 莫瞳瞳便看见顾盏乔蹲在角落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面朝客厅,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菜肴上桌之后,顾盏乔招呼莫父他们来吃饭。 因为饭碗盘子不够,莫瞳瞳本人用一只乐扣装了饭菜——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顾盏乔觉得真相应该是莫瞳瞳不想和别人同盘吃饭吧。 莫父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很自然地坐上餐桌,然后开始吃饭。 自觉气氛沉闷,顾盏乔开口道:“对了伯父,你喜欢喝汤么,这道香菇竹笋汤是特意为了你来准备的,我来帮你盛一点吧——对了,还有这道干煸四季豆,瞳瞳做的饭菜可好吃了,我们从来不……” “叮”地一声碗筷敲击的声音,像是一根刺入她的大脑的长针那样打断了她的话语。 莫父将筷子靠在盘子边缘,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他神色冷凝严肃如常,缓慢却像有着千斤重量一般地开口道:“顾小姐,食不言。” 顾盏乔蓦然闭嘴,心脏几乎停摆。 她张口想要说抱歉,然而喉头发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对了,吃饭的时候,本来就不应该说话的。 她笑了笑继续盛汤,莫瞳瞳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莫瞳瞳神色如常,清冷疏离:“我们家吃饭可以说话。” 她这么说着,把顾盏乔手里的汤碗抢过去,自己喝了。 顾盏乔:“……=口=” 莫父皱起眉头:“你是和我这样说话么。” 莫瞳瞳:“我这样说话有什么问题?” 两人四目相对,分毫不让。 此时的莫瞳瞳哪还有先前焦虑犹豫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出了鞘的宝剑,散发出令人不容小觑的锐芒。 顾盏乔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目瞪口呆,总算还是反应过来,打圆场道:“其实确实不应该说话,对消化不好,容易噎着。” 话出口后,她觉得自己这话苍白无力又搞笑,简直想捶自己的脑袋几下。 这话果然没给氛围带来任何的拯救,餐桌上一片凝重,虽然莫父垂下眼重新开始吃饭,但是就好像雷雨天前的胸闷气短,这氛围不管怎么看,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餐桌上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咀嚼声,顾盏乔食不下咽,扒着白饭如同嚼蜡。 不知过了多久,饭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莫父和莫瞳瞳隔着桌子目光相接,顾盏乔估摸着是要决战紫禁之巅。 果不其然,莫父直视着莫瞳瞳,开口还是先前的后续:“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么?” “是你觉得我有问题吧。” “不止我觉得你有问题。”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有问题。” 两人一言一语下来,顾盏乔头晕眼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莫父将话头引到了她的身上,他问—— “那么顾小姐呢,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你觉得这是好事么?” 顾盏乔暗道不妙,只觉得以后再听到“顾小姐”三个字,估计要条件反射的头皮发麻。 莫瞳瞳立马接盘了:“你为什么要为难她,你可以直接问我。” 莫父还是看着顾盏乔,看的顾盏乔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他说:“这件事难道和顾小姐没有关系?” 顾盏乔莫名战战兢兢:“……有吧?” 莫父:“当然有,如果不是我把新闻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会看到你们的这种……” 他组织着措辞。 “……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虽然并非是不知道她和莫瞳瞳之间的关系并不主流,但是顾盏乔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指出。 她白了脸色,在一瞬间只感到一片眩晕。 她想:果然,她和莫瞳瞳,是不被她的父亲祝福的。 她捏紧了衣服的下摆,说不出话来。 然而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她听见莫瞳瞳高声开口—— “我爱她,所以和她在一起,并非是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这句话一点都不符合莫瞳瞳一贯的作风,顾盏乔转过头去看她。 莫瞳瞳咬着牙关,仿佛忍耐着什么。 莫父一直维持着一个表情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另一个神情,像是吃惊或者愤怒,但是对方没有提高声音,也没有在语气中表现出来。 他连先前的咄咄逼人都没有继续:“我只是来给你个提醒,或许你还需要冷静一下。”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衣服走向门口。 助理也站起来,替他去开门。 莫瞳瞳忽然冷声道:“然后呢,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令我冷静下来?” 莫父停下脚步。 “说到底,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么?” 莫瞳瞳提高了声音:“如果我想办法说服你,你能够被说服么?” 莫父紧紧皱眉,开口道:“小张,开门。” 助理打开了房门。 酒红色卷发的女人靠在门框上,摆了摆夹着香烟的手指。 “嗨,本来想在门口抽完烟的。” 曹佳轩双眼微眯,吐了口烟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