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漂流

    “轰隆隆！”湍急的水流重重撞击在石壁上，发出了令人震耳欲聋的响声。

    奔腾的洪水除开卷走了岸边散发着点点星光的蘑菇，还裹挟着“五尺”之徒的三位伙伴们，将他们的血肉之躯狠狠摔打在洞穴的两侧，继续向着洞口处冲去。

    在洪水到来之时，多恩他们也曾尝试过从中逃脱出来，但不幸的是，他们之中没有哪个拥有跑得过奔涌而来水流的脚力，而荧光蘑菇通道之中除了紧贴右侧墙壁的羊肠小道，根本没有其他能够立足的地点。而滑不留手的石壁两侧则成了他们的另一个噩梦，上面仅有的几块凸起的岩石都挂着厚厚的一层滑腻的青苔，完全没能延缓伙伴们随波远去的脚步。

    在蜿蜒曲折的几处弯道中，法师、矮人和卓尔精灵在狂躁的水流之中不住地上下飘摇，在岩壁上摩擦着，三个人颇具节奏地一次次碰击在石壁转角处的凸起之上，可惜没有乐曲与之相配。

    水元素之王依斯提悉亚那守序而平衡的本性在某些时候将会露出其中暗藏的激进与愤怒，祂的教义——水，至高的元素，万事万物平衡的主人。土溶于水、火熄于水、气凝于水，如此形成均衡的大循环。水元素，是众元素之间的平衡者与调节者，接受改变，却仍可保有自身的本质。

    但，这只是表面上好听的“官方说法”。与其他几位元素之神一样，水元素之王同样是自一切的原初之始便存在于世的强大神明，祂们象征着平衡、稳定之道，这并非温顺的春日小溪，而是一切水元素总体的均衡。也就是说，狂奔的激流、毁灭一切的洪水、深不可测的深渊水域，都归属于依斯提悉亚所有。水元素——平衡者、调节者，但同样，若是不遵循它的调度，等待你的只有湍急的水流与碾碎一切的水压。

    在一片黑暗之中，又失去了卓尔狄宁的带领，多恩只能倚靠摸索了解所处的位置。但在水流之中，若是贸然的伸出手去，多半会在坚硬的石壁上砸成一滩柱状的肉泥，然后血肉与碎骨将掺杂在洪流当中，最终化作尘土。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光景，但对于年轻的法师来说仿佛过去了几个小时之久。因为错估了水流奔来的速度，多恩是被巨大的浪头生生拍进水下的，他先前憋的一大口气早在第一次与墙壁“亲密接触”时就“咕噜噜”地漏了个干净，在昏暗的水下，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这完全是被稠密的水压进他嗓子眼的，鼻腔里也灌满了水，好似小学时第一次学游泳呛到水鼻子所感觉到的酸涩。

    扑腾着手脚，好容易借着一股上行的激流把头露出水面，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浪头就拍了下来，把他的脑袋重新砸回水底。多恩甚至都没来及涕泪横流地擤出鼻子里的积水，再大大的吸上一口久违的空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伙伴们怎么样了，如今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从洞口进入，哪怕是深入到刚才的位置，其实也没有太远的距离，若说自己等人活活憋死在水底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湍急水流的推动下，在坚硬的石壁上撞断条胳膊，甚至是砸折几根肋骨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多恩在水流的干扰之下，艰难的举起双手护住头顶，再蜷起双腿，尽他所能的缩成一个球状，这样能最好的保护那蕴含着18点智力的大脑——自己作为一个法师，吃饭的本钱，还能尽量保证四肢受到重伤，用腰背侧相对厚实的肌肉去接受最严重的冲撞。

    无心插柳柳成荫，多恩这样的举动除开保护自己要害的作用，还大大的提高了年轻人在水下前进的速度。他很快便超过了自己的两个队友，抵达了队伍的最前端，多恩突然想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一线生机——那里是犬舍所处的位置。

    试探着张开双臂，多恩回想了一下来时的方向，没错，犬舍此刻应该在左手边。他扑腾着手脚向着左前方偏斜着自己的方向，也许是幸运女神注视到了这个这个刚刚倒霉的家伙，他没有碰到石壁，而是沿着略高于石阶的水流一个猛子滑上了犬舍上行的洞口。

    “呕——”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大滩水，多恩没有时间细细回味胃酸的刺激，依照水流的速度，伙伴们也许下一刻就会从洞口漂流而过。半跪在地上，多恩迅速地从空间袋里摸出一撮萤光虫的磷粉，左手摸着一块碎石，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施放了一个零环戏法：“光亮术”。石块瞬间变得通明，散发出的光芒虽然暗淡却照亮了整个洞室。

    多恩爬起来，连着剑鞘解下腰间的龙首剑，蹿下石阶，险些再一次滑进水里。不远处，狄宁的头在水面上飘飘摇摇，似乎下一刻就又会沉入水中。年轻的法师高喊了一声，“抓住剑鞘！”就向着那个方向用尽全力伸出了长剑。狄宁清楚地听到了多恩的喊声，也有意向着这边调整着自己的方向。

    但是，多恩并未看到自己的矮人朋友，或许是沉在水下了？还是仍旧落在后面？没时间仔细考虑，多恩继续向前探着身子，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洞口凸起的岩石，他的指甲都深深地嵌入石缝之间，指尖被划出了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幸运的是，狄宁稳稳地抓住了法师的剑鞘，抗住第一波水流的冲击，多恩拧过身子，用尽腰腹的力量向上拉动。剑鞘浸在水中，颇有些滑不留手，卓尔游荡者几次险些将这根“生命线”脱手而出，但还是死死抠住了皮质剑鞘上的铆钉。

    “你他娘的该减肥了！怎么吃的这么胖！”情急之下，多恩连前世著名的“国骂”都用通用语脱口而出，在这个世界，可没有这么直抒胸臆的咒骂词汇。而对方的回应被冲击着的水流掩盖，法师根本没有听清。

    紧绷手臂处的腱子肉，多恩低喝一声，总算把狄宁拉到了台阶边上，游荡者扒在最下面一层阶梯上，高喊着“快搭把手！”，多恩总算听清了，这才发现，狄宁的左手中那一团杂乱的红色毛发——黑精灵在水下一直紧紧薅着矮人那引以为傲的赤色胡须。

    随手放下龙首剑，多恩手忙脚乱地帮助狄宁把索林拉出水面，再协助两个人攀上石阶，才放下心，瘫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矮人和精灵跪作一排，“咳咳”地吐着喉管里的水。

    终于，“五尺”之徒逃脱了洪水的恐怖，暂时的安全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