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红头三
三. 门敲了约莫有两三分钟后,才有人咔啷声将它打开,却不是刚才那个老头,而是个面色枯黄,一脸倦容的少妇。【】,.. 身后的屋内,那个孩子依旧在响亮地哭个不停,她有些焦虑地朝回头看了看,随后略带拘谨地望向冥公子道:“有事” “您这边是修车行么” “是。” “我的车刚熄火了,发动不起来,麻烦找位师傅给瞧瞧可以么。” 听他这么一说,女人表情略微松弛了一下,又探身往外看了看那辆停在路边的车,遂侧过身将我和冥公子让进屋,然后一边将屋里的大灯打开,一边对着里头喊了声:“她爹有人要修车赶紧过来” 我留意到这女人在我俩进门后,咔擦一下锁上了门保险。 其实,要不是门口上方那块摇摇欲坠的大牌子,我压根看不出这是一间修车行。 别家修车行为了修车方便都是敞开式的,门外洗车,门里摆着一排排的修车零件和机械工具。但这家虽说是开着张,大白天外面铁门却还关得死紧,门口更是什么都没有,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套待拆迁的房子。 招牌上的字也都快剥啄得看不清了,隐隐约约可分辨老李和修车这四个字。看样子店主应该是姓李,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店面在罗庄镇东面这一处算是交通要道的地方,边上马路虽小,好歹也是四通八达,却门口如此冷清,一点生意都没有。 想来可能跟门面太小有关,而且店门一直关着,谁也吃不准到底是营业还是歇业。 不过开了灯后看了看,里头倒还是挺宽敞的,洗车修车的器械工具一应俱全,虽然都很旧了,锈迹斑斑,但起码可以看出来,的确是个比较专业的修车铺子。地方也挺大,约莫有两百平大小,被分割成一大两小三个隔断,大的在最右面,用几根水泥柱拦出条行车通道,前后墙壁各开着天窗,是整个房子里最亮堂的地方,里头摆着大型检修工具,看来是个车间。 另外两个隔断在左边,一前一后分成两个房间。前面那间看上去应该是办公室,后间大概是住人的地方,因为透过半敞着的门,隐隐看到了床和一些日常用品,此外,那个孩子哇哇的哭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可是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所以孩子的爸爸大概也因此没能听见女人的叫声,见状女人叹了口气,一边匆匆往那方向走,一边咕哝着抱怨:“抱也哭,喂吃的也哭,这成天的哭哭哭,工作都没得法子做了。” 谁知刚到门口,女人突然一声惊叫,撒腿往里冲了进去:“干吗李大志你干吗这么小的孩子哭哭吧你跟她呕什么气” “再哭下去要疯了啊”里面紧跟着传出一个男人怒冲冲的吼声。 “疯了也不能把孩子往五斗橱里关啊” “这不是好让人安静会儿吗又他妈关不死人” “你怎么知道关不死关死了还来得及啊你跟你爸两个德行只会对着家里人横看着那个女人怎么吼不出来了跟条狗似的窝囊活该被人欺” “够了闭嘴”最后这句话吼出口,一个皮肤黝黑,矮矮壮壮的男人一摔门,从里屋走了出来。 原本怒气冲冲一张脸,在见到我和冥公子后,微微怔了怔,然后冷静下来,朝我俩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两位是要修车” “路过这里时车抛锚了,麻烦李师傅您给帮着检查一下。” “行。叫我小李行,车在外头是吧,要不先拖进来。”说着,他走到铁门旁那道卷帘门处,喀拉拉去掉两旁的锁链,再爬到地上将环锁给开了,随后要将门帘往上提,但估计是长久不用,里头锈住了,憋了半天劲脸涨得通红,那道门帘始终抬不起来。 见状冥公子慢慢踱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不用麻烦了,应该是发动机出了点小故障,不如在外头修吧。” “不麻烦不麻烦,上点油好。” 不知怎的这位小李师傅固执得很,无论怎样,非要打开卷帘门将车开进屋。其实简单带个工具箱出去打开车盖看看好了吧,虽说我不懂车,电影里看看大体也这么回事。 可是他偏偏不肯省这事。便只能在一旁等着,看他找来润滑油,把轨道里匆匆抹了一边,然后再用力一提,门帘哗啦一声响,总算是给抬了起来。 瞬间外头阳光倾斜而入,一时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但小李全然顾不得这些,匆匆开着辆小拖车,到外面将宾利拖了进来,进门时两眼都还睁不太开,却刚一将两辆车停好,急不可待地将卷帘门重新放下,然后仔仔细细将锁一道又一道把它给重新锁住。 不知道的看这阵势,还以为外面是要打仗了。 所以我忍不住说了句:“师傅,据我所知这镇子里治安环境还是挺不错的,为什么您大白天要把门锁得那么牢” 小李闻言苦笑着叹了口气。 站起身拍了拍全是灰尘的手正要解释,突然里屋传来女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公爹大志快过来啊宝宝出事了宝宝怎么没气儿了” 他一听脸当场转了色。匆忙撇下我和冥公子转身往里奔去,过了片刻,这个刚刚还对着自己孩子的哭声大发脾气的男人,此时一边哭,一边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奔了出来。没等走到门前腿软了,扑通声跪倒在地上,见状,匆匆从车间奔出来的老李赶紧将孩子接到自己手中,一边对着冥公子大叫了声:“大兄弟赶紧帮忙打急救电话这孩子不成了” 一眼见到那孩子的模样时,我不由吃了一惊。 从没见过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脸色是这样的,白里透青,一点血色也没有。 两只眼睛紧闭着,眼眶深陷,小小的拳头则紧握在胸口,握得发白,似乎是想极力呼吸。 可饶是嘴张得那么大,胸口却一点起伏也没有。 难道真的已经停止呼吸了 但面对这样紧迫的场面,冥公子却像是根本没听见老李的话。 在所有人都急作一团的时候,他在一旁静静站着,兀自望着车间方向,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见状我只能替他跑到一旁,从一堆杂物间一阵翻腾,想要找到电话。 但刚把电话找到,忽然瞥见冥公子朝我摇了摇头。 他不让我打。 可是为什么 虽然疑惑,但仍是按着他的示意,我站在原地没动。随即见他几步走到老李身边,蹲下身翻开小女孩的嘴唇,朝着牙龈处看了眼。 “喂你要干什么”这举动让女孩的mama急了眼。 立时扑过去想将他手推开,但在这时,一眼看到自己女儿牙龈的样子,她倒抽了口冷气一屁股跌坐到在地上,扭头看向她丈夫,一脸的六神无主。 因为这小女孩一嘴的牙龈rou竟然是紫红色的。 正常的牙龈都是比较淡的粉红色,若发炎则成鲜红。而她这一口牙龈颜色却如此诡异,好像全身血液全都集中在了这地方,并被冻结了似的,跟她白里透青的脸色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这牙rou是怎么回事”抱着女孩的老李也瞧见了,吓得一哆嗦,忙问。 冥公子没有回答。只握起那小女孩的手仔细看了看,随后将她中指提起,伸出两指将它夹住,随后用拇指朝着第一和第二根指关节中间用力掐了下去。 几秒钟后,见一行细细的血突然从这小女孩中指的指甲缝里朝外流了出来。 最初是鲜红色,但不出片刻,由浅变深,很快变成了牙龈那种诡异的紫红。 这当口小女孩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随后鼻翼扇了扇,嘶嘶两下深呼吸,从喉咙里发出啊啊一阵哭声。 继而眼睛一睁,她突然间醒了过来。 起先还有些迷迷糊糊,她茫然朝四周看着,好像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过了片刻两眼一下子瞪大,猛一把抓住她爸爸的手,哇地声哭了起来:“爸爸爸红的头咬红的头咬” 这么小的孩子,说话总是很难让人听得懂,何况停止呼吸那么久,所以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因此几乎没人留意到她说了些什么。见她苏醒过来,并且看起来人还挺精神,都高兴还来不及,只顾着一把将她抱住,围着她喜极而泣,哪里还管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唯有孩子的mama,不知道为什么始终紧蹙着一双眉,只在刚刚看到女儿苏醒过来时松了口气,然后在她丈夫和公爹喜不自禁抱着那孩子朝冥公子连连道谢时,独自坐在一旁愣愣看着他俩,似乎有什么心事。 过了片刻站起身,给我和冥公子道来两杯茶,随后又搬来几张凳子示意我们坐下。自己则挑了个角落处安安静静坐了下来,接过丈夫递来的孩子抱进怀里哄着。 兴许是疲乏之极,不多片刻,那个小女孩在母亲的怀里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屋里因此而安静下来后,趁着儿子去给我们的车检修故障,老李走到冥公子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支烟,道:“老板是学中医的么,相当了得的医术啊,对着手指轻轻点了下我们家楠楠活过来了,简直像武侠片里那啥” 闻言冥公子笑了笑,谢绝了老李手里那支烟:“老爷子您误会了,这孩子刚才只是暂时的闭气,并非是死去,稍许用急救的方式处理一下能醒转过来。所以我没有听您的去打急救电话,因为若等急救的人来,却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那恐怕便是真的没救了。” “原来是这样”一听,老李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遂朝酣睡着的楠楠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哭都能哭得闭过气去,也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遭了什么孽” “公爹您也是够了。”在这时,楠楠妈突然干巴巴插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去。 语气听着着实有点怪,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抱怨,总之从先前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心里有事,并且那件事并没有随着女儿脱离险境和停止哭闹而减轻。 “阿秀你说啥”顿了片刻,老李问她,“啥够了” “老在别人面前装成这种样子,我也是看得够了。” 老头一愣:“我我装成什么了” “装成现在大家都好像很正常的一副样子。” “怎么不正常了” “难道正常么”阿秀拍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带着点愤懑和指责:“每天都这样子,闹闹闹,生意做不下去也算了,刚才那是差点要了咱楠楠的命啊这还叫正常” “嗐所以我不是让你没事多哄哄她么” “公爹这哪是哄能哄得住的我倒真想知道那女人到底还能这么招,她还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了”越说越激动,一时有些忘形,阿秀的说话声险些将熟睡的楠楠吵醒。 见女儿身子动了动,阿秀沉默了下来,依旧眉头紧锁着,低下头将女儿身子轻轻晃了晃。 “好了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见状老李压低了声音道。 “让谁那个女人么让她听见又能怎么样。” “何必呢,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多” “他们娘儿俩是一对疯子活着疯,死了更疯,活生生把咱生意搞成这样,现在还想拖走楠楠不成我不信没天理了” “你别乱说话啊这种事不能乱说的” “什么乱说公爹,人家都欺负咱到这种地步了,你们两个老爷们怎么那么能忍。不为这间店考虑,好歹也得为咱楠楠考虑您说是么大不了我直接跑她家去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本来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一直缠着我们不放真急了我也豁出去了,她们能闹我闹不了到时候谁见了谁怕还真不晓得” “嗐女人” 老李显然对自己儿媳的泼辣和直接有点招架不住,又怕再继续说下去会将孙女吵醒,于是啪啪点燃了支烟,然后跟冥公子打了个招呼,索性搬了张凳子自个儿跑到铁门外抽闷烟去了。 留下楠楠妈阿秀一个人陪着我和冥公子在原处干坐着,气氛有点尴尬,因为她远不像她丈夫和公公那样善于攀谈。 总是紧绷着一张脸,仿佛只要随便出现一点动静,会让她又重新紧张起来。并且她也不像那对父子那样,一见女儿苏醒,便对冥公子所用的“医术”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在她公公离开后,她一动不动坐在角落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压迫感望着冥公子,目光闪烁着某种犹疑,似有话想讲,却又迟迟不肯开口。 见状,我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旁找了个靠垫给她垫在背后,一边随口问了句:“姐,刚才在外面时听你家宝宝哭得很厉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背后有了支撑,阿秀不再像只虾米一样总弓着背,她活动了下肩膀朝我看了眼:“听口音你是本地人吧” “汶头村的。” “那个地方啊”她皱了皱眉:“听说前阵子阎王井那儿出过事,好像还有谁涉嫌谋杀给逮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 “你是在外地读书么,回来过暑假” “对。” “出去了也别再回来了。这儿地方小,人少又闭塞,前两年我一直都在跟我公爹说,这几年钱存得也差不多了,不如离开这里去大点的城市租个店面,总比老窝在这里一辈子要好。他不听,总觉得这里生意做熟了,去别处难做。现在可好了吧,弄成这个样子” “是生意上出什么问题了么我看你们大白天的铺子门都紧闭着。” 这问题令她迟疑片刻,随后将手里的孩子抱了抱紧,她朝我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是撞邪了。”~搜搜篮色,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