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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江沉月出门,顾笙便匆忙起床,询问了昨晚伺候自己喝闷酒的两个侍婢,要她们把昨夜看见的事儿全都说出来。【】 侍女们本还有些支吾,在王妃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吐露了实情。 顾笙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侍女只说道她“直呼九殿下名讳”,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她自个儿也想不起来,这简直太可怕了 记忆力有零碎的惑人嗓音。 “娶的是顾家三小姐” “孤这辈子的九王妃。” 怎么都想不全整句话,心里却莫名残留着昨夜的欣喜与激动。 那种喜悦感大概不止是梦境,毕竟小人渣脸颊脖颈还残留着顾笙的“战绩”。 身上一阵阵酸麻,顾笙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标记仍旧停留在浅度。 那为什么浑身痛难不成是九殿下被强吻后揍了她一顿 苦恼的甩甩脑袋,顾笙决定转移注意力,利用身份之便,把宫里鼓乐司的乐师和戏子请来清漪园。 是为了将叶桥请出宫来透透气。 戏台子搭在曲院风荷,周围绿水环绕、花木丛生,当中矗立着櫻池小筑。 素馨花的藤蔓纠缠着九曲回廊,沿着扶手,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长廊彼端。 一旁伺候的赵林顺小心翼翼盯着主子的目光,发现王妃的眼里盈着舒适的笑意,心知自个儿这马屁是拍准了,忙上前邀功道:“这丛黄素馨花儿,可还合主子心意” 顾笙回过神,眨眨眼,侧头略显诧异道:“我上回来这里时,好像没见到这花藤,是你让花坊添置的” 赵林顺满脸堆笑的躬身答话:“是,上回瞧见石榴姑姑给针线房递的图样里,好几张都有黄色的素馨花儿。奴才斗胆,猜主子喜爱这花儿,便加紧让花坊挪了几株,来装饰长廊扶手,望主子看着舒心” 顾笙眼中划过一丝赞许。 这赵林顺,就是前些时日那婢女挨打后,来向她“投诚”的小太监,实在是个胆大细心的好奴才。 这人不但有能耐、心思细,最难得的还是人缘好。 下头人在主子面前看似一派和气,私下里却都互相捅刀子告黑状,偏这个赵林顺不同。 他有能耐,嘴皮子利索会哄人,却不遭同伴红眼,甚至有小太监背地里还在主子面前替他说好话,着实叫顾笙诧异。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殊于众,众必非之,这赵林顺却逃脱了这个铁律。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前人后都混得风生水起。 顾笙走至凉亭中坐下,禁不住赞道:“赵公公是个有能耐的人,听说前些日子,殿下已经将你抬成了少监,你在同批的侍从中,可算是个人物了。” 赵林顺忙躬身回道:“奴才不敢称能,能伺候好主子,让主子顺心,都是奴才的运气” 顾笙闻言淡淡一笑:“这世间没有运气,只有因果。赵公公不必谦虚,我就是挺好奇,您是怎么让上头的主子青睐,还能让平级的侍从不生出妒意” 赵林顺挑眼瞧一眼王妃,见主子似乎是真心询问,便正色细细一想,答道:“主子谬赞了,奴才愚笨,不敢投机取巧,待人接物,都逃不过真心二字,下的都是笨功夫。” 顾笙歪头道:“你可别诓我,光靠心善,就能成就你这样的好人缘” 赵林顺咧嘴一笑,答道:“主子看得通透,光是心善,确实难得好报。咱说的真心,其实就是让身边的人心里舒坦。 咱自个儿得了利,不能四处显摆,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 咱得藏起七分好处,显露的三分让人看,得的利见者有份,一荣俱荣。 时间一久,旁人自会当咱是自己人。” 顾笙这才笑了笑:“你到是个大气的,真是前途不可估量。” 赵林顺忙不迭谦逊一番。 顾笙一手支在石桌上,细细咂摸片刻,便喃喃道:“显露的三分与旁人分享这样就能避免争斗了吗可是,夫君的宠眷,又如何能控制好分量,才能不把十分全让人分走” 赵林顺勾着头听了一耳朵,顿时一激灵,没想到主子担心的是这事儿。 觉得自个儿表现的时机到了,脑子一转,赵林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声道:“主子,奴才斗胆直言,显露的那三分,该是您无足轻重的利益,而顶头的机遇,您应该当仁不让,半步也不能退缩” 顾笙转过头,刚欲问他究竟,就见侍从进亭子来报:“主子,鼓乐司的乐师和戏班子到了。” 顾笙起身相迎,远远瞧见叶桥立在人群中,笑盈盈的向自己走来。 二人在亭子里落座,侍从递上戏目折子,顾笙扫了一眼,随意点了一折牡丹亭。 边赏戏边叙话,顾笙好奇看向叶桥:“我遣人去鼓乐司找了你三趟,总算逮着你一回。宫里头有这么些事儿吗怎么都要你出面” 叶桥微微一愣,近些时日,宣王经常召她出宫,去宣王府弹奏琵琶。 翻来覆去,弹奏的都是顾笙当年在鼓乐大赏夺冠的那首曲子,每每都见二殿下听着琵琶,喝得酩酊大醉。 知道二殿下同顾笙曾有过一段情份,叶桥怕说出宣王的惨状会引起她伤感,只得含糊称是,反问顾笙:“jiejie脸色可比上月红润得多,珞亲王想必是个会疼人的。” 顾笙脸色微红,低头小声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不过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小皇爵。 今儿一早起来,问刘公公库里有没有木质的发簪,一听说没有,人就匆匆忙忙的独个儿跑出清漪园,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尽叫人cao心” 庆隆胡同就在清漪园往北,只隔了两条巷子。 春日的暖风温柔拂过脸颊,云层被近午的耀目阳光缓缓拨开,点点金芒映入那双桃花浅瞳,是一派高傲的模样。 阿娜尔挺起胸膛,扬起下巴,浑身散发出让无数爵贵为她折服的高等君贵气息,等待眼前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爵贵给自己致歉,并双手献上发簪 然而 “嗤”那双神色不耐的浅瞳没有在她身上留恋,竟直接回过头,继续催促伙计给个价。 阿娜尔:“” 这家伙刚刚是嗤了她一声 “喂”阿娜尔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咬牙切齿的双手叉腰,厉声道:“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吗” 那浅瞳的家伙丝毫没有回头与她交流的意思,似乎对摊位伙计报出的价格略显得诧异。 紧接着,就从袖笼里掏出一锭银稞子,一扬手丢给伙计,吩咐他不用找零,再挑几支木质发簪包起来 彻底把阿娜尔当成了空气 阿娜尔生气了 她早听说,中原有约束爵贵必须对君贵谦让的礼规,而眼前这家伙的表现,甚至比西疆那些粗野的山林爵贵更加有失风度 阿娜尔决定,替中原的君贵们,好好教训这个“没风度”的爵贵。 她清了清嗓子,双手抱臂,趁伙计还在为客人挑选头饰时,对着那浅瞳美人嘲讽道:“呦,我还头一回瞧见,爵贵家的买这么些配饰。” 她斜着眼睛盯着那美人,啧啧嘴,继续道:“听说漂亮的爵贵能耐低,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今儿果然叫我碰上一个。 买这么些簪子,怕是因为没本事,只能打扮漂亮了,去迷惑哪家不暗事的君贵上钩” 话音刚落,那双浅瞳陡然斜扫过来,看得阿娜尔心里莫名一个咯噔,下意识退后一步。 身后两个突厥勇士立刻上前候命。 被侍卫包围后的阿娜尔又恢复了气势,上前一步,挺起了腰子。 浅瞳美人却没翻脸,只是收回视线,垂眸淡淡开口:“架子上这么些簪子你不挑,偏要与人寻衅滋事” 阿娜尔冷哼一声:“究竟是谁寻衅现在是我看上的货品,被你给抢了” 那浅瞳美人终于慵懒的转过身,迈开长腿走至阿娜尔跟前,一本正经的垂眸看着她:“这簪子配不上你,街那头,倒是有更适合你的货品。” 阿娜尔被这家伙忽然转变的态度唬得一愣,以为对方是在对自己服软,便有些结巴的回应道:“哪哪里” 浅瞳美人侧头抬手,指向对街西南角的一间铺子,对她介绍道:“那间绸庄往西数,第三家铺子,看见了么” 阿娜尔睁大一双猫似得眼睛,细细一数,便找准了铺子,抬头一瞧牌匾:“广林医馆”。 医馆医馆怎么会有适合她的货品 脑袋卡壳了一瞬,回过神,阿娜尔才明白,这家伙是在说她“有病要治” 怒不可遏的回头怒瞪那混蛋,斥道:“你才有病呢” 才发现,那家伙已经转身接过伙计递来的包裹,没事人似得准备开溜了。 阿娜尔一握拳,厉声下令道:“巴鲁耶赫拦住她” 两个突厥勇士立即前后包剿,将那出言讽刺公主的人围在当中。 阿娜尔气势汹汹的走至那爵贵身旁,冷冷道:“传闻都说,中原的爵贵最是谦恭有礼,今儿却叫我遇上你这么个狂妄之徒 想欺我们君贵柔弱那就让我的公爵勇士们用拳头跟你讲理” 那浅瞳美人闻言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撒娇似得叹了一声,一脸落寞的抱怨:“柔弱的君贵要仗势欺人了呢孤好怕怕哦” 嘟着嘴转过身,伸手向阿娜尔递上包裹,一脸无奈的道:“拿去吧” 阿娜尔这才满意的扯起嘴角,挥退两个勇士,亲自走上前:“看你年纪小,不懂事,今儿这顿打先给你记着,以后再让本公主发现你欺负君贵” 说着,阿娜尔伸手去接包裹,就在指尖快要碰触油纸的霎那,对面那浅瞳美人突然一收手 勾起嘴角,一脸邪气的说出后半句:“只要你拿得到” 话音刚落那家伙就陡然闪身后退 中计了 阿娜尔心中叫糟,来不及命令侍卫上前,自己一个猛子恶狗扑食,却被眼前那混球轻而易举的避开 脚下没稳住,阿娜尔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急忙挣扎着爬起身,拍干净嘴上的泥土。 身后两个侍卫急忙蹲身来扶。 阿娜尔甩开二人的手,吼道:“别管我快抓住那个混蛋” 几人匆匆起身张望,就见那混球已经跑开了老远,混在一堆平民之中,修长的身量醒目的露出半截脑袋。 还回头冲阿娜尔一手扒着眼睛做鬼脸,一手举着发簪包裹,摇晃着示威 闪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啊啊啊啊啊”阿娜尔气得一拳打在身旁突厥勇士手臂上,用母语发令道:“调两队内侍在这条街守着绝对不能叫那混蛋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