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快,快都赶紧的三庄主在催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杂院里盯着一名仆役。【】 仆役手下不停,终于把灯座全部修好交给了管事,才擦了擦头上的汗:“孙管事,你看咋样,还成不?” “哎,成,成”孙管事仔细看了看手上的灯座,笑眯了眼,“还是你手艺好,之前三庄主发现这灯座坏了一块,可把下头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这就回去正厅里了。” “您走好” 孙管事捧着灯座,从杂院口的小道,直接抄近道往正厅走去。 行止山庄的迎客院,当年建造得极其雄伟宽阔,光是正厅里,就能容纳几百人宴席,若是再算上前院里的地方,招待几千人不在话下。 经过几代的修缮与改建,如今的迎客院可谓富丽堂皇,雕栏壁饰,华贵中又不失武林人特有的粗犷。 这是整个行止山庄的门面,向来被打理得十分精心。 明日便是这次武林会盟的第一天,届时会有无数武林人士前来,因此,即使天色已晚,院中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会盟作最后的准备。 三庄主乔月舟此时正站在厅中,督促着仆役将一应装饰座位都摆好。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每举办武林会盟,都要来上这么一遭,整个行止山庄上下,皆算得上熟练工。因此即使繁忙,依然显得井井有条。 等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孙管事刚好捧着修好的灯座回来,也让她放下了最后提着的心。 “总算是没问题了这些明云灯,都是先代皇帝御赐之物,灯座都是特制之物,可不能马虎幸好这次及时发现了,若是到明日宴请时出了问题,谁也落不着好” “是,是。”孙管事在乔月舟面前点头哈腰,半句旁的也不敢多说,直到听了吩咐去将灯座架好,才急忙跑去。 看着整理妥当的厅堂与院落,乔月舟满意地笑了笑,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对大师兄邀功。 自家大师兄丁王星,虽然最后也没听老庄主的话,与自己成婚,反而不开眼的看上了那妖妖娆娆的左凝,还把人娶了回来,但也依然让自己留在了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了,那左凝空有大庄主夫人的头衔,却是个不管事的,而自己才是在这庄中真正有威信的人,掌管着这偌大的行止山庄中一应事务。 由此可见,大师兄还是更为看重自己的。 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又怎样呢?这山庄中,也就她那一个院子里的人愿意听她的,其他的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前来请示的仆役打断了乔月舟有些得意的思绪,回过神来才发觉,忙了几天,她也有些疲累了。吩咐过下人将最后的扫洒认真做完,便独自离去打算歇口气。 离开了迎客院范围后,那份热闹也渐渐远去。山庄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毕竟已近深夜,除了巡逻守卫的山庄护卫,已经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了。 在这静谧的夜色中,乔月舟越发感到困倦,犹豫了半刻,她便打算抄近道回自己的院子。 这条近道若是在白天,她是不会走的,毕竟要翻过两道墙,叫人看见了,对她身为三庄主的威仪有所影响。但此时四下无人,横竖墙后是个空关的小院子,凭着自己那一身功夫,她也不担心会叫这些护卫发现。 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空院内十分荒芜,一片昏暗。 穿过长了些杂草的小径,她打算绕到屋后翻墙出去,谁知经过正屋时,却似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些人声,心中不由一惊。 自家师母难缠后一尸两命,这院落便被上代庄主,也就是她师父封了。自那以后再无人居住,大家也都回避着这地方,此时此地为何会有人声? 抬眼瞧了瞧正屋的窗户,依然是一片漆黑。 难道庄里那些不上台面的传言是真的?师母带着小儿子变成了鬼魂留在这里? 乔月舟少说也有四十多了,偏偏还是比较怕这些神啊鬼的东西,一想到此,不由心中有些打鼓,硬着头皮,往正屋窗下走去。 无论是什么,自己也不能不作探查便逃走,平白堕了行止山庄三庄主的名头 待走近后,她才发现,正屋中并非没有灯光,而是有人用黑布在屋里将窗户都遮了起来。只有从窗棂的缝隙中,才能隐约瞧见一些细微的光线泄出。 由此看来,是有人在此故意掩人耳目? 思及此,乔月舟不由心中一凛。 她向来自诩山庄内上下事务没有她不知道的,而如今却有人私底下在这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特地挑了这么个荒僻的地方,还特地用黑布遮了窗子? 心中怒火翻腾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谨慎,若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叫她发现了,必须得将人抓个当场 她小心绕到屋侧,伸出一指,运起内力,轻轻地按在窗棂与屋墙的接缝处,悄无声息地按出了一个指宽的小洞。 洞口依然被黑布挡着,并不能看见屋内的情形,但贴耳上前,却能听清屋内的声音。 “……今日得此二件,倒也不差太多了。”一道柔和低哑的女声响起,却是那刚被自己蔑视过的左凝 “如此,夫人终可安心了,那最后一件如今也已有了下落,只待找到后,再将慕长云手里的夺来,十道屏风,便齐全了。”只这两句,乔月舟并不清楚屋内究竟在说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屋中与她说话的男声,一定不是自家大师兄好个左凝,竟敢背着她师兄在此与他人幽会 “还要多麻烦苍先生。”左凝语气依然淡淡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分外吸引人。 苍先生?莫非是…… 那男子一声轻笑,终是叹了口气,道:“夫人何须客气,只要是夫人所求,苍某终究是会遵从的。” “……”左凝并未接话,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最终还是语带幽怨地说道,“苍先生还是莫要这般说下去了,妾心已死,多说无益。” 男子也静默了片刻,才语带黯然地叹道:“奈何,奈何,恨不相逢未嫁时” 乔月舟在外面听着这两人互诉衷肠,心中却是怒火翻滚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两人背着师兄夜半幽会,分明是有私情还在这里矫情,真是不嫌恶心人还有那什么十道屏风,莫不是定情信物吧? 她原本想冲进去将二人揭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她守着大师兄这么多年,如今这左凝自掘坟墓,竟与师兄好友苍朔尘有私情,只要她将这事告诉师兄,师兄定不能容她 想罢,她立刻打算悄悄离开,回去将此事好好盘算计划一番,最好能在不损山庄声誉的情况下,让大师兄将这对贱人捉jian当场 刚绕到屋后打算翻墙离开,却不想阴影中她没能看清,竟一脚踩中了墙角堆着几片碎瓦,险些崴了脚。只是这响动必定会惊到屋中之人,她不由心中大急,慌乱之中,只想赶紧逃走,可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拖入了昏暗的阴影中。 “什么人?”屋中之人几乎同时破窗而出,可在四周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有些疑惑,若真有人,如很能消失得这般无声无息?再定睛一看,却是飞掠而起,抓着了什么。 “苍先生,可是有人?”屋中左凝也走了出来,虽依旧婉约柔美,话音中却带上了一丝紧张。 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并无。”苍朔尘面上依旧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但语气中却还算放松,手中举起了一只已昏过去的野猫,道,“夫人不必担忧,野猫罢了。” 左凝见状也是松了口气,一眼撇过那野猫,面色中带上了一丝嫌恶与迁怒:“先生赶紧将这畜生处理了吧。” “夫人所求,安敢不从?”男子弯腰行了一礼,接着道,“如今天色已晚,夫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左凝微微颌首,柔声道:“苍先生也多当心身体,妾先告辞了。” 男子站立原地,目送左凝纤柔的身影被合上的暗道之门挡住,才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猫。 “傻猫,跑来这儿,找死么?”轻轻一笑,他蹲下身,伸手将猫揉醒,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才将之放在了地上,“快走吧,莫再跑来此处寻死了。” 手中刚一放开,那猫“喵”了一声,飞身跃入夜色之中,便再不见踪影。 男子在原地静静地蹲了一会儿,柔和之气散去,身上渐渐笼了一层阴郁颓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才飞遁而去。 …… “阁下何人?缘何暗中躲在山庄里?”乔月舟被人捂着嘴直带到庄外林中,才被放开,一转身就见到一名陌生男子,不由心中恼怒。 “乔庄主何必恶言相向。”轻笑一声,这陌生男子正是柳栖雁,“若不是在下,乔庄主此刻只怕是已香消玉殒了。” “……哼,鬼鬼祟祟,非正道所为” “乔庄主适才也该听见了不是么?”柳栖雁原本救人只是一时顺手,但一路跑来,却觉得这乔月舟的身份甚好,性子也是个急躁的,若是加以利用,或许能轻易将那几座屏风弄到手。 “左凝这个贱人,竟敢背叛师兄”说到此,乔月舟立刻面露怒色,“阁下莫不也是去那里抓jian的?” 柳栖雁听了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腹诽这三庄主果然是个抓不住重点的,守了那丁王星那么多年,守得脑子都不正常了但他面上依然是和善礼貌的笑容,口中开始胡编乱造道:“非也,在下前来,乃是为追回被盗赃物。方才他二人口中提到的十道屏风,正是在下遗失。这些屏风事关重大,乃是受朝廷所托护送,谁料竟被有心人盗走。如今藏匿于行止山庄内,怕是欲挑起朝廷与武林的纷争。” 一听到要对山庄不利,乔月舟立时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神情有些凝重:“此时当真?阁下又是何人,缘何会受朝廷所托运送物品?” 柳栖雁闻言,一派落落大方道:“在下乃清叶城云曦楼中人,楼中所接单子,在下只能言尽于此,更多的,却是不便向乔庄主提起了。” 乔月舟一听云曦楼之名,倒是略收敛了怀疑之色。世人皆知,云曦楼声誉极佳,各种生意都会接。若这些屏风确实是朝廷之物又涉及一些阴私,被交托给此楼,也极有可能:“事已至此,阁下打算如何?” “若是能不惊动旁人将屏风夺回,那是最好了,毕竟在下顾忌我楼中声誉,若是传出去云曦楼接的单子被人劫道成功,怕是回去不好交代。”柳栖雁并不多说行止山庄的危机,反而放低了姿态,让乔月舟感受到其言辞间的诚意。 “所以,阁下是想让我帮忙?” “乔庄主果然聪慧过人。”柳栖雁恭维一句,又躬身一礼,才接着道,“此事若能暗中解决,在下挽回了楼中信誉,庄主也能为山庄再立一功,也算是互惠互利。” 乔月舟挑了挑眉,思考片刻后才道:“此事我会再做探查,若真如你所言,自会相助此次会盟云曦楼也会派人来,到时我会直接来找你们的人。” 这话让柳栖雁愣了愣,没想到对方性子虽直,也并不是真那么好骗,而后才笑着应和道:“如此,多谢乔庄主了” 乔月舟也不再搭话,语意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便飞跃离开了。 直至再看不见她人影,才有一人从林中阴影里走出,低声嘲讽了一句:“栖雁兄倒是越发能信口开河了。” “长云莫要取笑我,横竖我也只对外人胡说罢了,况且这也不全是假的。” 慕长云目含笑意地瞥了他一眼,才轻斥道:“莫再磨蹭,赶紧回去” 柳栖雁也知这人并没生气,蹭蹭挨挨地跑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而后,两人便双双没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