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高祖父——应该是不知道琨虞皇族女的寿命的。【】。。”想了想,慕长云觉得即便坑子孙,他还是要站在自家祖宗这边,“况且那位公主感情无望,战事失败,又遭驱逐,本就已受到了惩罚。” 照着慕家人待人处事的习惯,或许那位祖宗是真没把大诏令和琨虞公主的事放在心上,最后也就忘了把这事告诉子孙。柳栖雁觉得慕家人太过心善,可是在这武林,心善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免有些担忧道:“长云,你可知为何江湖中人总是打打杀杀?大多数人并非本性嗜杀,可是仇怨一旦结下,唯有斩草除根,方能安枕无忧。” 见慕长云还想说什么,柳栖雁继续道:“我知你认为此女罪不至死,毕竟战争之事,本非一人之过,但如今你家所受这么多磨难,又何尝是该的呢?那苏长乐执着于向叔祖一家复仇,可他的仇人其实早就死了,为的不也是斩草除根么?长云需记得,你经营家业,可与人留余地,但在武林中,却要当杀则杀。一时手软,贻害无穷。” “我明白,并非是我烂好心,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当初玄祖若只是为了铲除可能存在的祸患,便杀死此女,岂非与苏长乐之流无异?”慕长云抿了抿唇,接着道:“只是或许那时候她确实罪不至死,但如今,凭她的所作所为,我却是不会放过的。” 想想上一世慕家人最终死绝,这一世这人又处处与他家为难,欲至所有人于死地,慕长云也不认为自己能放下心中的恨意。与君子相交,自当大度宽和,而这般心中阴暗,伺机而动的小人,不惹他便罢了,惹了他,甚至对他meimei叔祖出手,那就再没有放过的道理。 他明白自己大部分时候不喜欢计较,没什么大事,放过也就放过了。这只是因为那些人心中丑恶之事,在他心中,那些根本不值得多耗费心力。就如同他看得出江昊阳眼中的妒意与算计,却不会为此就将人打压,他明白千苍众多商户心中的小算盘,却只会在对方做下恶事后才予以还击。 他需要时时刻刻惦记的,不是阴暗的仇恨与诡计,而是那些亲情,友情与善意。 “栖雁兄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来害我慕家,我自不会容忍。”慕长云心知柳栖雁出言相劝也是为了他好,并不会执意反驳。上辈子自己总觉得做人留一线,最后却也没见别人对慕家留一线。对他好的,他会记得恩情,欺他害他的,他却绝不会再心软。 柳栖雁见到对方坚定清澈的目光,反而心下稍安。之前他总觉得慕家人与人为善,担心慕长云处事过于温和,如今看来,虽然慕长云心中依旧对于善恶之事自有杆秤,却也不会以为人人皆好,他会坚持原则,却也不会怨德不分。 这就够了。 若是慕长云也成了江湖中那些遭人冷待就刀剑相向,一不顺意便喊打喊杀之人,那也就不再是慕长云了。 或许有的人遭到多番磨难与打击,会迷失本性,陷入仇恨与黑暗的情绪中,但慕长云的内心足够强大,足够清醒,这让他更为欣赏,也更为着迷。 这是他心悦之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的,无论怎么做,总是对的…… 放纵心绪不过一瞬,而后柳栖雁点到即止,也不再就此多言,反而说起了旁的:“如今之事,长云有何打算?既然行止山庄有些异常,可要往行止山庄一行?” 慕长云摇了摇头道:“还是要先去把那块大诏令找出来。” “……也对,手札中说是在无殇湖?无殇湖范围极大,整个千湖郡几乎就被大大小小的湖泊覆盖,长云可有线索?” 慕长云点头,慕家在无殇湖边上有座风景极好的别庄,从前他也与meimei们一起去那里避暑游玩过,倒是从没想到,那里还有这般秘密隐藏。上辈子这别庄被江昊阳一同卖出,也不知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那块武林大诏令,估计也永远封存了。 “湖边景色极美,如今正是初春,恰是游湖的好季节,栖雁兄可愿与我同去?” 听闻此言,柳栖雁大喜过望。他本以为等慕长云出发时,自己死皮赖脸地跟着,总不会被赶走,却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邀他同往,莫非?莫非! 尚来不及想下去,却听对方又补了一句:“横竖你也收了钱接了单,在下也不好浪费了逸王爷的心意。” 柳栖雁就跟戳漏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哀怨地瞅了心上人一眼,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憋闷:“长云真是不解风情……” 慕长云耸耸肩,才不理他。如今他也是想明白了,自己未必对这人无意,但却无法下定决心,且要比脸皮,自己是比不过这人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占了便宜去,还不如就当个睁眼瞎,反正都是大男人,哪来那么多“风情”! 行程很快定下。 叔祖慕玄霄最后并没有与慕长云同行,而是带着儿子返回了珩城。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算不得慕家本支,而慕长云身为慕家家主,大诏令自然由他继承,至于之后他要归还要送人或是要继续封存,都不需要自己去cao心。 因此即便慕长云出言相邀,他依然拒绝了。 倒是苏长乐,这个自己惹下的仇家,他该多上点心盯着。如今这人显然是跟另一个仇家联合了,这破坏力可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就这样,慕长云与柳栖雁两人,再度一人一马,轻装出行。 望着家主大人远去的身影,慕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总觉得那位柳公子怪怪的,公子跟他一起不会有事吧?” 慕丁忧愁地叹了口气,道:“公子说信他。” “哦。”慕和点点头,既然公子信他,那他也信好了。 慕江早就看出了柳栖雁对家主大人有非分之想,但家主似乎也并非无意,那这事就不是他一个护卫应该去管的了。瞟了一眼这几个无知的凡人,觉得傻一点也挺好的,于是抱着剑便往回走去了。 “小江,小江等等我!”慕和见人离开,一转身趴在慕江背上,慕江身体跟着一僵,冷酷的表情顿时裂了,心下无奈,只好半拖半背着身后这长不大的小少年一起离开了。 初春十分,路边的野草刚刚露头,风还有些凉,慕长云拢了拢披风,心中计算着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间。 一路上,每每到了需要野宿时,他就总是在一边坐看柳栖雁忙这忙那,什么也帮不上。从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却总有点浑身都不对劲。似乎从不知何时起,与柳栖雁相处,自己总是被照顾的那个? 感觉,好像也不坏,就是,不大习惯。 “长云,若能无事一身轻,你我这般相伴出游,该有多惬意。”柳栖雁这一路来倒是十分享受,慕长云如今对他的抗拒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两人时而踏马狂奔,时而并肩慢行,颇有些默契,这让他深觉自己此前直抒胸臆之举实在是明智,只有让他知道了自己想的是什么,才会把自己的种种都看在眼里。 而如今两人单独相处这许多天,气氛更是越来越融洽,若是没有那些个煞风景的阴谋啊杀手啊仇人啊令牌啊使命啊什么的,就更好了。 可惜哪能事事尽如人意,能有这样的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 慕长云无语地睨了身边这人一眼,出游是挺惬意,但荒郊野外的,前面还有一群埋伏的人,实在是令人放松不起来。 “这是第几波了?”千湖郡距离千苍并不远,向西快马不过十来天的行程,但一路上都难以平静,时不时冒出来的刺客真真是膈应人。 “唔,我算算,第六?第七?” “之前在千苍时本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 “哈哈哈,大约是看你我二人,势单力薄,便以为好欺负了!”话音未落,柳栖雁神情已变得凌厉,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来人有十几个,一身黑衣。慕长云看看天色还很亮,这些人穿得浑身墨黑,到底是什么毛病?再回忆下之前遇到的各式攻击,难道黑衣是江湖上做杀手活计的标准着装么? 甩甩脑袋把不靠谱的胡思乱想撇下,二对十几,还是要慎重以待。 来人也不多话,眼看行藏已败露,纷纷亮出兵器直扑两人而来。 几次下来,慕长云也已适应了以少敌多的战局,不似初时那般手忙脚乱。但此次来人的功夫明显比之前几波人都要高上不少,几十招过去后,依然有些捉襟见肘。 “长云多加小心,看这几人的路数,似乎是望雪门的刀客。”三分之二的黑衣人都围在慕长云周围,见此,柳栖雁击退身边几人,也不恋战,掠到慕长云身边帮忙。 “你也小心!”慕长云无暇多说,反手挑翻一人,侧身掠去。 两人再度被分开,周围几名杀手浑身刀气四溢,似是组成了合攻阵势,配合极其默契,几乎找不到破绽,慕长云当下明白,今日必是苦战。 双眼紧紧盯着对方,面前几人的招式十分精妙,相互配合间,形成了一种劈山震海的气势,十分骇人。慕长云苦寻破绽而不得,自身却渐渐为这些刀势所吸引。 他本身练剑,剑虽也是凶器,却往往走势轻灵,以巧破力。而眼前的刀路,却与他所练剑招截然相反,刀刀凶狠,霸气非常。 但天下武学,兵器或许不同,内里却可相通。慕长云似有明悟,即使身为剑客,同样可以拥有这般一往无前的刚猛。但此时却不是以力对之了,感悟武学的时候,若是正面相拼,恰恰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而己之长…… 再不多想,慕长云足下发力,轻功运足了十成十,身形越来越快,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在几人间飘掠穿梭,渐渐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几名刺客虽配合默契,灵活却不够,对方不以正面相搏,便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之拿下。而刀力所到之处,处处落空,这般下去,必定会力有不逮。好在几人心性十分沉稳,并不急躁,只是继续照着自己的节奏攻击,双方渐渐僵持了起来。 望雪门领头之人心中对慕长云十分欣赏,能在他们的刀罡阵中不落下风,确实是个高手,若非门中被人拿捏住了短处,他们也不必来此结这仇怨。但此时不能去多想这些,既已出手,必须一击必中! 慕长云可不管对方心中如何作想,他已看出,几人配合虽然默契,但功力深厚毕竟不同,这般僵持后,两个功力略有不济的,渐渐有些拖慢了整个阵势的攻击节奏,十分微弱,几乎不会对整个阵势造成什么影响,却是慕长云眼中必须抓住的弱点。 他在移动时,有意识地绕着这稍弱的两人做出更多的纠缠。 果然,不出多时,这两人的动作开始更明显的僵硬起来,显见是有所不支,开始跟不上同伴的节奏。刀阵中其他几人见状,也看出慕长云的心思,佩服他竟能察觉如此微小差距的同时,更是心中凛然,对这二人做出更多支援。 但慕长云如何能让他们如意!横空一翻,一脚踢在一人腰腹处,直接将最弱那人踹出了战圈。 “小七!”一名黑衣人焦急之下不禁大喊,却无暇去探看师弟是否安好。 刀阵缺失一角,立刻不再完满,这几人招式虽凌厉雄浑,奈何应变却不够,如此破绽竟一时无法弥补,而后不多时,另一人也同样飞出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眼见优势尽显,慕长云并不急于求胜,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伐,在几人间穿梭来回,徐徐图之。 就在他将第三人击倒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啸,一人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慕公子,在下前来助你!” 慕长云踩稳步伐手中不停,心中却在爆粗口。 卧槽,怎么又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