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华青衣
门被猛敲了一阵，外面似传来急切的呼唤，秦无色浓长的睫颤了颤，头疼欲烈，仍是睁不开眼来。【】 那敲门声愈发急促了，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秦无色被这动静弄的也是紧紧拧起眉，颇艰难的掀开眼来。 刚睁开眸子，她就一怔，身上那人动作僵住，显然是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跨过去，他浑身不着片缕，只死捂着腰间的那条巾布。 秦无色的头嗡的一声昏沉沉的，赵凌风见她没有反应，忙着越过她跳下床去，一面慌乱的跑到屏风后穿衣物，绕出来的时候衣袍都未整理好，便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他只从门内探出头去，蹙眉看着那叫门的侍卫。 侍卫显然因敲了太久的门没能适应他突然探出的头，微微的惊了一下，平日都不太接触赵凌风这个人，一直也没什么话可说，不知道怎么唤他才好，干脆省略了那一步，他说：“时辰不早了，马车都备在外边了，好像是找不到王爷的人，不然你小子这可麻烦大了，狂爷让我来跟你说，赶紧拾缀拾缀。” “哦。”赵凌风应了一声，砰的一声就合上了门，他好似都忘了秦无色的存在，理着自己的衣袍，动作利落的将飘逸的长发束起。 秦无色却是一直斜睨着他，她头现在痛的才叫一个要命了，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儿，记忆却在让赵凌风陪她去抓鱼的那一刻断了，后来……到底怎么了来着？ 见他快速的将东西打包，她唇动了动，声线有些嘶哑的开口：“赵凌风……” 他动作一滞，猛然才记起她在他房中，他停了动作，却也没抬起眼皮看她，更无言语的回应。 秦无色狠狠甩了两下头，一睁开眼就见他果着从她身上跨过去是事实，可她怎也想不起两个人发生过什么，就算醉死了，好歹今天身体也该有点感知…… “我是不是……睡过你了？”她疑惑又直接的问，搞不清这件事，她会恼很久。 他下巴一绷，俊脸蓦然浮起了抹绯色：“没有。” “真没有？”她颇不信任的看他，瞧他这模样，她从没看过他脸红成这样，要知道，他那种肤色都能看出脸红来是红的有多厉害。 “没有！”他声音一沉，手上动作继续，将包袱打好结一拎，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你收拾好了就早些出来。”随着门合上，他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 秦无色闭上双眼稍微养神，半晌才掀开眼，动作还有些不协调的起身，垂眸觑了一眼自己虽然凌乱却依旧完好的衣物，或许赵凌风说的是真的，他们什么都没有。 可她怎就不太信呢，他难得有这么怀椿的反应，怎么看都像是被睡过的样子。 醉酒误事！她蹙眉，不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尽快的整理好自己后，她才推门而出，门外又飘着细雨，苍都这阴雨天气，有时让人很阴郁，有时，却又让人感觉清新的温柔。 没撑伞的往外走，并非她想感受这细雨，只是赵凌风根本没说外边下雨，屋子里东西本就少的可怜，他那几件随身物带走后，房里一眼就能看尽，压根没有油纸伞的踪迹。 她脚步突地一顿，转到院落中的古槐树下，那只漂亮的绣鞋被雨水冲刷的染了泥，她沉默了片刻，才俯身将它拾了起来，走出竹园，远远便见许多人朝着苍月阁的方向逼近。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是她的侍卫，两列排的整整齐齐的人抬着一张犹如大轿的白纱床辇，有序的跟在一个人身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身形颀长宛若修竹，一袭浅青纱衣，样式简洁单薄，可行走间衣摆那质地如水的流动，一眼便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 旁边有人给他细心撑着油纸伞，她略好奇的跟了上去，直到苍月阁的院门口，苏欣怡从院中迎出，跟那人说了几句什么，才抬眸远远的注意到秦无色。 “王爷。”苏欣怡唤了一声，烟雨中她的声音飘来的很淡，却还是清晰入耳。 随着两列人的回眸，秦无色却也大方的走了出来，靠近几步后，那人才回了眸，他头上就覆着一方青纱，随着长发垂了下来将脸掩盖住，只能看到他的双眸，犹如晕染过一般的美目深邃如潭，却死水般波澜不惊。 他露在外的部分，除了那双眸，便是修如远黛的眉，斜斜的上扬，几分倨傲却也几分妖异，不可忽视的是他眉间的一点朱砂，竟像是将他的妖异涤净，生出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他额前的碎散青丝在清风的微拂下摆动，扫着他眉心的刺目一点，秦无色有些怔神，这人，才硬生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华……老爷，这便是大秦的王爷。”苏欣怡出声介绍道。 闻言，秦无色错愕的再觑了他一眼，这样的人，竟然是华莲的爹，她以为，苏红琴那种不老的容颜就够妖的了，可眼前才真真是个妖精，即使不能窥全他的容貌，就这风搔身段来看，他怎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果然，妖精也是妖精生的。 神仙般的小哥哥霎时变成了长辈级，她凝着他好一会儿，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他这模样，分明就像是不问世事的谪仙。 “王爷，草民华青衣，多谢你对莲儿的照顾。”他淡淡开口，隔着轻纱，衬着细雨，生出多少飘渺的味道。 他轻抬手，便有几人抱着沉重的箱子呈了过来，她探究的看他，他依旧是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些冰凉。 秦无色扫了一眼箱子，道：“不必这么客气。” 华青衣只是觑了一眼苏欣怡，苏欣怡便笑道：“王爷就收下罢，都是老爷的心意。” 秦无色蹙了蹙眉，这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尚不清楚，但就以华家的财力来讲，肯定都是些好东西，挑几件还能送人呢，推脱也无意义，想了想，她才说：“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华青衣毫无波澜的美目猝然落在秦无色手中的绣鞋上，似怔了一下，却也未言语，只转身往阁内走，行至门前，他转脸来附在苏欣怡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苏欣怡微微颔首，迎了上来对秦无色道：“王爷，老爷想单独和公子说几句话。” 见着那袭青纱软衣进了门去，随着门合拢的那一刻，秦无色终是明白了他是哪点让她觉得奇怪，美人见过不少了，连羽七音那种惊天动地的美都见过了，可这个华老爷，从看她的第一眼起就没表现出任何惊艳之感。 她不是以为自己容颜有多么了不起，可正常人好歹不该怔楞两秒么，斜了一眼苏欣怡，不等她开口苏欣怡便解释道：“老爷收到华云的信，从乌桓赶着回来的，也不好再打扰王爷了，我看今个儿一早就不少人收拾行装，王爷这是要回大秦了是么？” 秦无色半眯着眸子看她，不对，她并不是想听这些，而是从华青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苏欣怡眼底就写满的担忧，她再扫了一眼两列华府的下人，奇怪也没见到华云，只漫不经心道：“无碍，反正走之前还必须去一趟皇宫，没那么急。” “那就好，我多担心王爷是昨晚换了地方睡不好才导致误了时辰。”苏欣怡垂下眸光，猛的看到她手中的绣鞋，惊愕出声：“这……。不是阿莲的绣鞋么？” “是……”秦无色还没将话说完整，屋内就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碎响，她怔了一下，下一刻，房门便开了，华青衣缓缓走了出来，目光依旧平静，似无事发生般。 “去接莲儿出来。”他声音低柔的出声，几个下人便走入房中，只不过须臾，便将那人连人带被的抬了出来。 秦无色错愕的盯着那床薄被，那人半张脸露在外，散乱的青丝垂下，闭眼沉睡的模样也是妖娆缱绻，这妖精般的人儿，怎么憔悴，都好看的刺眼，眼看着他被人抬上了床辇，她手蓦然的攥紧苏欣怡的手肘。 “王爷不必担心，阿莲只是睡过去了。”苏欣怡瞅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出声道。 秦无色轻挑起眉，苏欣怡的眼神分明比她更担心罢？ 何况，华莲中了媚毒，不可能睡的这么沉，苏欣怡也知道他现在身子弱经不起烈性药物的催眠，华青衣这是作了什么？ “草民这就带莲儿回府，给王爷添麻烦了。”华青衣目光落在床辇上，头也未曾扭过来看她。 秦无色眉心一蹙，他口口声声自称草民，声线也柔和温润，却哪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谦逊。 “等……”她出声，第二个等字又说不出口了，她本来也要走了，华莲回华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竟有些…… 华青衣步子顿了一下，她绕到他眼前，说：“还没给他拿药。” “不必了。”华青衣轻描淡写的说道。 闻言秦无色秀眉又是一挑，却是好脾气的说：“那个法子救他的几率只有五成，多用点药或许成功率高一些。” “那个法子，莲儿不会用，谢王爷好意了。”他目光如烟水般迷离，一点朱砂更是如梦似幻，却独独少了几分……该有的表情。 “华老爷有更好的办法？”不知怎的，这竟会让她稍稍松一口气，只是他本来就轻佻，她担心他什么？ “没有。”他说着，指使着人将床辇抬起，缓缓道：“华家的人，即使死，也不能靠这种法子求生。” 她心蓦地一惊，这个男人，声音犹如清涧幽咽般温柔缱绻，可每一个字，却是冰冷到极点，他不仅看着不像华莲的爹，连行为也不像，知道自己儿子出事，不该是惊慌失措么？ 一行人再次走出苍月阁，秦无色抓住苏欣怡的袖袂，蹙眉问：“他真是华莲的亲爹么？” 苏欣怡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是啊，他……把男子的贞洁看的比什么都重，只怕阿莲他……” “他会眼睁睁看他死么？”秦无色淡淡出声，这竟然是亲爹，她猛然觉得苏红琴真是太好了，人是比不得人的，她总以为苏红琴对她不够好，可这么看来…… “王爷，”苏欣怡皱着眉又是一声轻喟：“自老爷昨日深夜赶回后，就撤回了华云发出的告示，我早该想到以他的脾气不会容得这种事的发生，我只是以为……事关阿莲的性命他的执着会有一些改变，毕竟……楼兰早就不存在了。” “可华莲他……早非处子，他还拘泥这些做什么……唔。”不等秦无色说完，嘴就被苏欣怡捂住。 苏欣怡见她像是不会再说了，才松开手：“冒犯王爷了，这些话可不能让老爷听到了。” “为，”秦无色又低下声线：“为什么？” “老爷还不知道，前些日子老爷去乌桓办货，不想华府就出事了，那日黄昏我去市集买羊奶琢磨回来给阿莲做些糖，夜里刚到华府就被人偷袭了，醒来我就觉得不妙，回华府时……。”她声音一哽咽：“莫说阿莲他……整个华府都乱了，这些事情说来辱没家声，华云也还只是个孩子……竟然和掌厨的张大牛……别的就更乱了，大管家华风还暴毙在屋内，定是六公主动的手脚，却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 秦无色倒吸一口冷气，这信息略乱，像是探到了什么，却一时间回不过神，她得捋捋顺，华云是怎么来着，是她想错了，还是苏欣怡也不过随意揣测出的结论罢了？ 苏欣怡觑了一眼秦无色手中的绣鞋，说道：“王爷……喜欢阿莲罢？” 秦无色这次更是惊的险些连手里的绣鞋都扔了，不确定她是不是听错了。 “王爷对阿莲的好，我看在眼里，只是你们确实……不合适。”苏欣怡瞅了她一眼，这么好看的孩子，怎就是个男子呢，深吸了口气，她说：“也是见的王爷对华莲的好，才好说这些话，王爷，你会想办法救阿莲么？” “他爹都接他走了，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插手。”她拧着眉，咕囔道：“且我也要走了。” “王爷，其实……”苏欣怡犹疑着，不知这样的话说不说好，沉吟了许久，她才开口道：“其实阿莲喜欢王爷，即使如此，也并不是说我觉得你们在一起合适，只是……” “苏奶娘你说把喜欢二字的太轻巧了。”秦无色打断她，听他喜欢她，她心竟然微微一抽，说不上来的感受，有点惊吓，有点排斥，又好像没有，总之就是一个字，慌。 她只看到，他用轻佻言语和行为来钩搭她，哪里谈的上喜欢二字。 －－－－－－题外话－－－－－－ 感谢亲亲：布衣小贩的花花*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