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窑子
仲夏，零碎光阴铺了满地，于苍都的气候来说，虽暖的了肌肤，却不会觉着炙热。【】 秦无色一路慢行，身后始终跟着赵凌风紧紧跟随的脚步，她不坐马车，是因为她不觉得重复同样的整他会让她感到什么趣味，亦不想承认，她不想那么快回到行馆。 心里分明有些念想，却又怕看到他沉睡不醒的模样。 她才发觉，有念想，原来是比一路的孤独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她脚步变的很慢，而不管她的时快时慢，他始终保持着在她身后一米的距离。 苍都的街道很热闹，比大秦的帝都还喧嚣几分，这儿地处临海，地理的优势早就了大批的云苍商旅，行到一道路口，她脚步顿了下来。 侧目望去，绿柳红花，纱帐摇曳，招牌上的不少名儿，都和曾经去过的重合，天下青楼大抵相似，只是青天白日里，店门紧闭，没了夜里的繁华，随风摆荡的纱幔儿倒有几分萧条的意思。 她就这么伫立着静静看，赵凌风觑着她的模样，眉心微皱，终是不由得出声：“世子？” 秦无色微微颔首以示听见了，却不回应，他便又迟疑着道：“狂爷他们这次来，实则大半缘由是为了接小王爷回去。” 她依旧没有言语，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直视着他。 赵凌风怔了怔，不禁敛下了修长的睫，只能看到那带着一道浅浅美人裂的完美下巴紧绷着，薄唇轻动：“小王爷私自跟到苍都来，皇上已经不高兴了，幸而他得盛宠怕是也不会过分追究，只是眼看着他婚期就要近了，再带不回去，恐怕相爷都要亲自来了。” 秦无色半眯着善睐凤眸，心思百转，她似乎都快忘记了秦晟煜有桩婚事，冷冷一笑：“亲自来又如何，他生怕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么？” 赵凌风蹙着眉看她说笑，他却一丝也不轻松，沉重道：“眼看离皇上定好的日子不足半月了，再过几天怕不止是相爷来，十三王爷都要赶着来了，平南王爷也不能坐视不理，怕是也要来的。” 听到秦宣会来，秦无色的眼皮突的又是一跳，他道理连篇又固执，念都会将她念死，这么一来，苏红琴怕是也要来了，她眉心一蹙：“都来做什么，大秦什么时候举国迁到云苍了？” “世子，属下认为，虽然目前不知道如何为小王爷解毒，但可以将小王爷由狂爷他们护送回帝都，不仅可以避免引起帝都的波澜，兴许……他们还能找些法子救小王爷。”赵凌风沉声说道，这事，他昨日就想说，可那个时候，他深知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你觉得他这样回去，引起的波澜还会小么？”秦无色斜睨了他一眼，堂堂一个小郡王私自离都，回去时竟身中剧毒，怕是今年里大秦的头号谈资。 “即使引起波澜，事出有因，皇上定会派人彻查此事，但隐瞒不报，怕会怪罪世子失职。”他垂眸，说的恳切，他感知得到她的放不下，可留下他不仅没有办法救他，还会祸及自身。 秦无色抿了抿薄唇，许久后，她才晦涩的开口：“凌风，你觉得……他们真的有办法救秦晟煜么？” 好久了，久到他以为是上辈子才听过她唤他的名字，他琉璃般清澈的美眸流着光晕，仿若晕染过一般，却是口吻生硬的说：“也许罢，毕竟……那么多人想办法。” 她淡淡一笑，赵凌风啊，果然还是不会说话，他如果说有，在这个一切都看天意的节骨眼上，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不需要着急，明日我怕是也要回大秦了，一起走。”秦无色漫不经心说着，提步，已步入烟花柳巷。 闻言，他微微一惊，这句话不就意味着她和亲的事儿就要成了么，心里虽担忧，可王妃也知道秦无色的身份，却只让他一路制止她冲动，未嘱咐其他。 王妃她，真的不担心捅出这么大一娄子么？ 他沉默着跟上她的脚步，这烟花柳巷，他陪她去的不少，多少个夜，他守在阁子外吹着冷风等她，心里腹诽她的风流不羁。 可不管她是否有……能力去风花雪月，这个时间来这儿，只能是扑个空。 她，许只是想散散心罢了。 “清风楼。”秦无色抬眸，眯着凤眸觑着那牌匾，轻笑道：“名儿跟川县那家一模一样呢，只是不知道是否有像清风那样的妙人儿。” 川县临着梁城附近，虽是个小小县城，却自有一派繁华，清风严格来说不算青楼女子，而是清风楼的老鸨，是个深谙交际的女子，有段日子，秦无色总偷跑去川县捧她场子，每次都流连几日不走，也使得每次他们回梁城都是满城风雨。 他突然怀念那样的日子，就固步自封在梁城那一带里，和她毫无顾忌的四处游历。 秦无色瞅着那牌匾许久，曾经，她觉得清风是知己，是她百无聊赖的日子中一抹调剂，什么时候起，她少于流连青楼了，她记得绝不是从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而是在步入帝都皇城的那一刻起。 秦无色举手叩了几下大门，许久后，窸窣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不刻，门开了，那容颜惨白的中年女子眼神迷蒙的打着哈欠，懒洋洋摆了摆手：“客官，这才什么时候啊您就慌着来找乐子，戌时请早哈。” 话落，她又捂着嘴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砰的一声合上了大门。 “世子，午膳时候都过了，先回去用过午膳……” “不必你说，我还没饿你急什么？”秦无色斜了他一眼，她看着他那莫名的气，总让她想反着他来。 他一怔，不说话了，秦无色皱了皱眉，她突然觉得更喜欢他从前顶撞她的时候，理直气壮，而现在，他是心虚什么，竟然不敢多嘴了。 她举目望去，这静的跟无人似的街道，这个时间岂会有笙歌，只是目光一抬，定在了斜对面的二楼处。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将将从栏杆处转回楼内，那衣服怎么瞅，怎么眼熟呢？ 不容多想她疾步过去，赵凌风意识到她还继续往里走也是不解，仍是紧跟了上去。 她抬手用力叩了几下门，与方才不同，这次连半个应门的人也无，她眸光一转，提步绕到了后面的小巷，堪堪遇到了正从后门悄声离去的云清。 “六公主，真是巧。”秦无色眯眼一笑，凤眼桃花，即使不露出面容已是美不胜收。 云清惊了一下，一张脸霎时白如宣纸，却是冷声道：“王爷倒是有雅兴，这个时间还来此处消遣。” 秦无色轻扬起眉，奇了怪了，她不质问云清，云清却反过来说道她了。 还没等她开口，又一个人从后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嘴里还如若无人般说道：“主子，办妥……王爷！” 他话还没说完，便循着云清的视线看到了秦无色，她虽脸上覆了张薄纱，可在清苑时，他也曾看过的。 “哟，还有人呢，你陪你家主子这是来做什么，这么快就办妥了？”秦无色眸子里漾着笑意，有趣的很，云苍六公主大白天的来烟花之地能做什么？ 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完整一句话，倒是云清顺势的挡在了他的身前，清眸冷清，语调也是不慌不乱：“云清现在还是云苍的公主而非大秦的王妃，做一些小琐事怕也不需要向王爷报备罢？” 她眸子清冷的看着秦无色，方才在谈话间听到街上传来敲门声，她看清是秦无色后便想匆匆离开，却不想她什么时候竟发现了自己，该死…… “清儿这话说的多见外。”秦无色敛下长睫，将隐隐的愠怒藏于眸底，唇角却是风流玩味的笑意，步步朝她逼近，几乎将她逼到了墙角，用一种近乎紧贴的暧昧姿势贴着她，打趣道：“明日就是我的人了，我关心下清儿也不为过。” 秦无色漂亮的眸子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个美人很是不简单呢，她没有一个得势的母妃，却能在云一天面前肆无忌惮；明明感觉不到她任何内力，却能掳走华莲，至少在她看来，华莲的武功虽是未知数，却不会低。 华莲说，他在找一个人，找不到那个人他不会走，那个人是谁，也是被眼前这个女子掳走么？ “让我猜猜，清儿一定是为了取悦我，特意来此向姑娘们取经的吧？”秦无色撩起她一缕长发，置于鼻尖深深一嗅，如醉如痴般道：“是这个味道，清儿学的好。” “放肆！”云清终是忍不住推开了她，她分明在侮辱她，她身上哪里会有青楼女子的味道！ 秦无色被她那么一推，却无反抗，赵凌风倏地挡在她身后将她倒下的姿态止住，撞上他硬邦邦的匈口，她蹙眉，不见得比倒在地上好多少，却是不紧不慢的一笑：“我就爱清儿这烈性子。” “云清没时间跟王爷说笑，恕云清失礼，还有事先回宫了。”云清却不吃她调笑的那一套，给那宦臣一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准备离开。 秦无色嗤笑一声，也没追的意思，只是对赵凌风说道：“这家不错，早早的就开始做生意，今儿个少爷这银子就归这家赚了。” 果然，还未远离的云清匆匆的转了回来，秀眉紧拧的瞪着秦无色。 秦无色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一脸无害，却是口吻揶揄：“清儿，不是有急事要回宫么，怎又舍不得走了？” “听说王爷明日就要向父皇提亲迎娶云清，这个时候还来这种地方消遣怕是不合适罢？”云清尽力的维持着她一贯的清冷倨傲，只是眼神不时却流露出了一丝恐慌。 “你也会说那是明日，今儿个，此刻，你非我大秦王妃，我亦非你云苍驸马，做一些小琐事消遣罢了。”秦无色轻松的一抬眸，冲她这反应，这阁子，她是去定了！ “你这样可是藐视我云苍！”云清眉一蹙，情绪已有些敛不住。 “那去跟你父皇说，说我秦无色在婚前逛窑子了，看他觉得这是否藐视了云苍，若苍帝说是，那随时可传召我进宫请罪。”秦无色眸一眯，区区云苍，不过也就是企图通过联姻来取得大秦的庇佑，若不是商旅众多，税收丰裕，为政上亦懂得退让，他这军队不堪一击的国家早已让人吞并！ 现下云一天也该了解局势，他这地势优越的国土带来的不仅是物质的充沛，还有左右面敌的危机，不说北面的御琅，就是南方的蛮夷都够他头疼！ 在她看来，军力涣散，云苍亡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以各种联姻及朝贡的形式延续着他表面的繁华苟延残喘。 “你……”云清失了一贯的清雅，怒不可遏，为这一点小事，云一天绝不会怪罪秦无色，谁叫她是目前最强大秦的王爷。 “清儿还是快去告苍帝罢，我就在这儿等传唤。”秦无色也没了和她周旋的耐心，她倒是乐意碰上这些新鲜的事物，至少让她能稍微忘记，有个人一直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