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法与心
眼前，犹如地狱，重伤的法万涛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演变至此，而这一切还要从数个时辰前，也就是上午说起。 上午时分，万法之巅终境天坛上，今日法门高手云集，除了法尊与四名法君外，三个法境的各殿殿主，执令也皆聚集在此，连一些还尚未有职务但却已拥有不俗实力的弟子也参加了这个会议。 “奇怪，法尊怎么突然叫这么多人过来。万涛大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环视了下四周，塔缇卡略感疑惑的拽了拽一旁青年的袖口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这种大规模的会议我也是第一次见。”法万涛边回答道边观察四周人的身份。“所有高层都来了，想必是大事。” 正当塔缇卡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上方高空站在光阵内的法尊发话了，只是说话的语气却是一改往常，没有温和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庄重。 “诸位法门高层，执令，殿主，各位优秀的法门弟子。今日召集你们到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近日发生的一起极度危机的事件。根据死狱界传来的消息，杀人无数的死狱剑魔·皇甫炀阅已从死狱界逃脱，此人心性残暴，在死狱界便因练剑入魔而造下无数杀孽。如今来到地面，如果不及时阻止恐怕会造成巨大的危害。因此，为了挽救数千人性命，吾希望能集结在场众人之力捉拿皇甫炀阅，将其绳之以法。” “死狱剑魔·皇甫炀阅？万涛大哥，听上去比我们之前抓的醒身罪佛与六海清尊还要难缠啊。”一旁的塔缇卡言道。 “再难缠的罪者也有其弱点，一会待法尊下令我们便动身吧。” “嗯！我都听万涛哥你的。” ……………… 于是在会议结束后，法万涛与往常外出执行任务一样带着塔缇卡离开了万法之巅，但令法万涛怎么也想不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和塔缇卡同行，在那之后塔缇卡便没有回来过…… 一路沿着所知线索前行，法万涛两人很快便已走出数百里，然而直到夕阳落山之刻，他们还是没有寻得皇甫炀阅的下落。 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法万涛言道。“今日变先探查到此吧，前面有个能落脚的小镇，我们先住一晚明日继续行动如何？” “嗯。”微微一点头，塔缇卡似是同意了。 但察觉对方如此反应，法万涛却感觉有点不对劲，当即转头看向塔缇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听闻此言，塔缇卡急忙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的，万涛大哥你不必担心我。” “没事那就好。”见对方笑容一如往常，法万涛内心也稍稍放下了，然而青年刚刚转过头继续看前面的路，塔缇卡的眉头就不自觉皱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声音？”听闻耳边的低声细语，塔缇卡内心略感疑惑的自言道。接着用力晃了晃脑袋，希望能把那杂音甩去，然而……那话音却好似挥之不去，反而音量越来越大，仔细听的话似乎是一位少女的低喃。 “万物归于吾，吾乃创造一切的神，吾以自己命元创造了一个国家，最终死于家族的遗传疾病，但死亡并不是归宿。末世录第一章，死亡只是灵魂与身躯的分离，灵魂不灭，意识将飘荡于虚空，寻找新的机会重造躯壳。末世录第二章，血月当空，世间已被污染，人心已浑浊不堪，唯有毁灭净世，末日降临，净化一切方有新生。末世录第三章，生命与死亡是不可………………” 耳朵里不断充斥着这些奇怪的话语，塔缇卡希望摇摇头就能将这些烦人的话语从耳朵边甩出去，但一切只能是徒劳。低喃声不息，少女的意志也逐渐动摇，意识似乎正在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掌控着…… 但法万涛却没察觉出这一切，因为塔缇卡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并无任何异常，除了偶尔晃一晃脑袋外。 用过晚餐，法万涛与塔缇卡回到了旅店房间，缓缓将灯烛吹灭，两人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单人床准备休息。由于白天的追捕行动实在太累，法万涛头刚刚碰到枕头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法万涛忽感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朦胧中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塔缇卡正穿着那一年四季都在身上的怪异连衣裙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 “塔缇卡，你这样会着凉的。”青年关心的说道，然而过了数秒塔缇卡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而察觉有异，法万涛当即起穿上法袍，带上发冠走向阳台。 就在法万涛走到塔缇卡三米的位置处，男子耳边忽闻诡异的话语自塔缇卡口中传出。 “末世录第六百二十七章，再次被净化的世界已没有一丝杂质，这才是最完美的世界。” “塔缇卡！你在说什么！”听闻此言，法万涛急忙快步走到少女身前，接着双手抓住对方双肩喊道。“醒醒，你怎么了？塔缇卡，你到底…………啊！！！” 突然，法万涛忽感胸前一痛，随即自己居然已被尖锐的触手贯穿胸口顶出数十米远，直到撞倒了几棵树才停了下来。 看着阳台上背后突然蹿出无数出手的少女，法万涛难以置信的拔出灌入胸膛的触手，口中勉强喊道。“塔缇卡！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有回答，却见阳台上一名少女纵深而下，随即血色双眸狠狠一瞪自己吼道。“杀！” “塔缇卡，快醒醒……咳咳咳，你到底在干什么？”然而却见少女迅速走到法万涛身前，接着一把抓起对方衣领使劲扔了出去，只闻远处砰一声巨响，很明显法万涛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了下来。 只见塔缇卡双掌缓缓向星空举起，双眸无神的看向天空笑道。“末世录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末世录便是，创造人间炼狱！” 话音落定，惊见塔缇卡背后爆出一抹朱红，随即数根尖锐的触手自体内冲出。 “那……那究竟是什么……”惊愕的看着阳台上的少女，法万涛勉强起身拔出法剑。“塔缇卡，你……” “愚钝的法门人，你有幸见证末日的开端！”只见红色双眸露出一丝杀气，塔缇卡纵身一跃便已自阳台落到法万涛面前，旋身一脚直攻面前男子。 砰！一声巨响，虽然已用法剑格挡，但法万涛竟是依旧难以抵挡塔缇卡攻势，霎时间再度被震飞数米，手中武器也同时脱手滑出。 “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疯狂的笑声，塔缇卡双足一顿，背后触手霎时间插入地面，不过数秒四周的房屋内便传出了惨叫，鲜血顺着门缝缓缓流出染红了地面，在月光照耀下一切宛如地狱之景。 “塔缇卡，醒醒……你忘记我告诉你的话了么……”法万涛正说着，忽然地下又蹿出数根触手将自己卷起，接着迅速扔向塔缇卡。但在将要撞击到少女的一瞬间，上方又见一根触手迅速砸向男子后背，直接将男子重重拍在了塔缇卡面前的地面上。 “塔缇卡……”不知自己肋骨已经被震断几根，也顾不得，法万涛双手用力把身体撑起，接着一把按住塔缇卡肩头喊道。“塔缇卡，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有回应，只是充满杀意的目光轻轻一扫，接着少女右掌缓缓放在法万涛胸前。噗嗤！尖锐触手再度贯穿法者身躯。 “碍事者，看在之前帮助的份上，你有两个选择，臣服或者死亡。” “塔缇卡！你真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么？快点给我……醒过来啊！！”突然，法万涛一抓对方右臂猛地向前一拉。又见朱红洒落，塔缇卡右臂的触手被这么一拉已完全穿过了法万涛的身体。 “塔……提卡，咳咳……”缓缓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少女，虽然已因身躯重创而口齿不清，但法万涛还是将话完整的说了下来。“塔缇卡……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难道都白费了吗？” “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愚蠢的家伙，我要杀了你！”说着，塔缇卡背后触手一卷，迅速穿过法万涛后背，但紧抱的双臂未有丝毫松动。 “塔缇卡，快醒醒……你说过尊其本心，无求他物。法律之前，唯心而行。你的心……在哪，在哪里……” 此刻，天空飘过一朵云彩遮住了月光，塔缇卡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神识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我刚才干了什么……”看着周围满地的尸体以及数不清的触手，塔缇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右臂传来的暖意却立刻让她感觉不对劲，转头看去，却见自己化为触手的胳膊贯穿了面前男子身躯…… “啊……啊，万，万涛哥……” “你总算，咳咳，总算清醒了……” “我……万涛哥，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干的……”迅速将触手从对方体内拔出，看着面前被自己重创的法万涛，塔缇卡红色双眸缓缓留下两行清流。“是我不好，我不该……我不该留在这里。” “塔缇卡……咳咳，你说什么呢？”无奈的摇了摇头，法万涛苦笑道。“是我……我没有，控制好你。” “不，其实我……我知道今晚可能会这样。我被本能驱使前耳边总是会有一名少女在低吟，我其实下午就听到了，但怕你……我怕万涛哥你会不像以前那样对我，所以我……我不敢，我，我，才想自己处理的。但我终究无法对抗本能……” “塔缇卡……我怎么会，怎么会有所转变呢？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说着，法万涛轻轻搂住少女。“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我会找到解决方法的。” “万涛哥……谢谢，谢谢你……” 但这时，塔缇卡突然一把推开法万涛，接着竟是独自跑开。 “塔缇卡……” 只见少女从远处迅速拿起地上的法剑，接着转身看向这里。 察觉不对，法万涛急忙勉强移动步伐向塔缇卡走去。“塔缇卡，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 “万涛哥。”转身看向面前青年，塔缇卡无奈的摇了摇头。“没用的，没用的。自今夜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都会保持这个样子，如果继续下去，肯定会有更多人因我而死。多谢你万涛哥，这些年你教了我许多法律，教会了我做人，让我明白了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让我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事情需要保护。” “塔缇卡，你听我说……” “别过来！”突然，塔缇卡将法剑的剑锋向心脏前一指，但严肃的表情保持了没几秒又伴随落下的泪水而华为悲痛。“万涛哥，我害怕……我不想死。但在这样下去我肯定还会杀死更多人，甚至杀掉万涛哥你。” “塔缇卡，一定还有……咳咳，还有别的办法，你听我……”气力尽失，法万涛终究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但不过几秒便又撑起身子向少女爬了过去。“你难道想让我这一切都白费吗？塔缇卡，你不能这样……” “万涛哥，看看这周围吧。”哭泣的少女摇了摇头。“这么多人被我所杀，回万法之巅你又要如何解释。” “我不必回万法之巅，塔缇卡，我可以不回万法之巅，我只要陪着你就可以。” “万涛哥，我……”一瞬间，少女的目光抖动了下似是想要答应，但接着便又用了眨了眨眼让这一丝幻想化为虚无。“不！万涛哥，我不会让你因我放弃一切的，我已经明白了许多，我不希望让这闹剧继续下去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那云彩重新将月光放出我就会再度失控，我不能失去理智！我不能为祸苍生！我不能再失去万涛哥你啊！！！！” 双臂触手用力卷着法剑贯穿心脏，塔缇卡全身触手瞬间化为液体溶解，但恢复了身躯也无法复原致命的创伤，身躯随之倒落尘埃…… “塔缇卡！塔缇卡！”惊见面前一幕，法万涛心如刀割，但身体却是无力让自己站起，只能继续拖着重创之躯爬向面前少女。 “万涛哥……”缓缓将头转向法万涛，塔缇卡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淡笑。“我算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情吧……” “你，做了件……傻事……” 终于，法万涛来到了少女身侧，右手颤抖的按住少女肩膀言道。“你，太错了……” “哈……”轻声一笑，塔缇卡用红色双眸看着面前青年虚弱的说道。“错了吗？那我是个坏孩子了……我身体里的这把剑可以证明你清白……你只要说是我发狂后你及时赶到杀了我就可以继续留在万法之巅了。” “没了你，我留在万法之巅有何意义……” “当然有。”笑着说道，塔缇卡缓缓将手心按在法万涛脸颊上。“我要你继续惩jian除恶，保护这天下的生命，答应我好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啊……”沉重一叹，法万涛眼角留下一滴泪水。 “原来……你也会……会哭啊……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严肃呢。其实，我真的很像和你在一起……是你教会了我……教会了我一切，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我想和你……组建一个小家庭……然后看着我们的孩子成家立业，看着他们……我想，我真的想……我真的……很……想…………” 无论有多少希望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已化为云烟散去，塔缇卡终究是闭上双眼停止了呼吸，唯留脸颊上的两行不甘的泪水…… “塔缇卡，塔缇卡……啊……啊……” 至悲无言，唯有风声与法万涛的悲泣混合在空中回荡，一切，都无法挽回，如泡影般散去…… 欲知后事，明晚第五节，法万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