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诗会(下)
那郭璜见许褚独自枯坐席间,越发觉得这是替郭图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转而看向曹cao,躬身道:“府君,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曹cao只好道:“君且说来。” 郭璜阴测测道:“方才府君一首诗,在下受益匪浅,许侯数为两郡太守,虽说可能对诗词一道无有兴趣,然总归比在下要高明的多。所以在下想请许侯作诗一首,与府君交相辉映,岂不是更美?” 曹cao闻言,眉头深皱,心道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也。此前郭图在袁绍身边挑拨离间的事,他已从鲍信的信中得知了,虽是不愿小题大作地从此将郭图视为仇敌,心里面的疙瘩却仍是在的。今又见郭璜的言谈举止中似对许褚毫无敬意,曹cao悄然握紧拳头,暗自盘算着要不要替许褚教训此人一番,转念一想,对方言语中虽极尽挖苦之能,但明面上看确实毫无漏洞,也就暂且按捺下来。 郭璜这番话比先前在城中传播开的那句奚落许褚的话更狠,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场中人皆为州郡士人,其中不乏堪称大佬级别的陈纪、荀绲,许褚若不能妥善处理,丢脸事小,万一落下个‘无有急智’的评价,事情就大了。 在场中人看向许褚、郭璜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这郭璜到底跟许褚有什么仇怨,竟在诗会时当中大家伙的面说出‘许侯数为两郡太守,总归比在下高明’的话来,要知在场士人无人不知许褚当初怎么为的颍川太守,若非当时贼情紧急,来势汹汹,一介武人,何德何能可以跃居高堂?纵是如今讨董建功,此事仍旧是许褚抹去不掉的遗憾。 某些个阴谋论着不由联想道:会不会先前那句粗鄙之人云云,也是这郭璜刻意散播出去的?莫非是远在河内的袁车骑不满许褚立下卓绩,授意郭图让郭璜如此做? 别人想的什么,许褚并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前对郡中的士人太温柔了些,以至于一个小小的郭璜,也敢跳出来跟他作对。 庆幸的是,自己并非是空手而来,当即站起身来,故作谦虚地说道:“鄙人才疏学浅,哪敢在诸君面前作诗。” 他一退让,郭璜气势更汹,隔着湖高声对许褚道:“许侯过谦了,还请随意作来,我等学子洗耳恭听。”学子两字咬字甚重,在湖面上回荡开来。 许褚听着自己被郭璜愣是捧到了为人师表的高度,不怒反笑,轻飘飘地,将腹中藏好的诗给抛了出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豫扬游侠儿。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乱军,左顾凌羌胡。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一诗献罢,自有人传抄递阅,一份送到曹cao手中,曹cao览毕,不禁双眼一亮,脱口道:“好!” 身旁荀绲、陈纪凑近来看,细细品味,亦是频频点头,“当真不错,只是……”陈纪看向荀绲,笑道:“未曾想许侯竟也有如此才华。” 荀绲含笑点头,诊治好他的病体的乃是许褚军中的樊阿,这份人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此时便顺着陈纪话头说道:“人不可貌相,元方,你着相了。” 陈纪,字元方。 诗词渐渐传阅开来,惊叹声不时响起,谁能想到,素来以骁勇武夫之姿现世的许仲康,居然还能作诗?而且这诗里头的内容,还十分的应景,‘借问谁家子,豫扬游侠儿’,他许褚跟曹cao的麾下,多半便是出自豫州、扬州两州。再看那句‘长驱捣乱军,左顾凌羌胡’,董卓的军队不仅是乱军,而且多是秦胡兵马、湟中义从,这句又是十分之好。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最后这四句,尤其是那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磅礴的英雄之气似乎随着这句诗破卷而出,让人不由对写诗之人顿生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