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谢怜问道:“这是你的坟么?我喝的是你的酒么?” 他喝得稀里糊涂,也没听清那鬼火有没有回答什么,以为是坟墓的主人不满了,在赶自己走,嘟囔了一句,道:“知道了,我这就走。” 谢怜抱着酒坛子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谁知,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空,“砰咚”一声——整个人摔了个倒栽葱。 原来,这坟地里竟是有个大坑。大约是挖好了准备埋死人的,岂知,死人还没埋进来,倒先让谢怜躺进来了。 谢怜额头在坑的边缘磕了一下,磕得生疼,越发头晕脑胀。他晕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两手都是泥巴和血,不知摔破了哪里。 他举着手,茫然无措地看了一会儿,试着爬出坑。但他刚喝了一坛子酒,手脚发软,使不上力,爬了好几次都滑了下来。谢怜瘫回坑底,瞪了乌云蔽月的夜空好一会儿,十分生气: 这坑又没多深,为什么就是爬不出来? 越想越生气,谢怜忍不住喃喃地道:“……我cao了。” 谢怜从没骂过人。这是他第一次从口里吐出这种字眼。奇妙的是,骂完之后,他胸口郁结闷气竟是瞬间就稍散了。于是,谢怜像尝到了甜头的小孩一般,奋力扒在坟坑边缘,扬起声音又骂了一句:“我真他妈的cao了!” 他拍着地面喊道:“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来拉我一把啊?!” 当然没有人。只有一团幽幽的鬼火,飞舞不熄。谢怜掉下来后,那团鬼火冲过来似乎想拉他,但永远不得触碰。谢怜根本没在意它,怒道:“干脆来个人把我埋了算了!” 骂归骂,爬还是爬。吭哧吭哧,谢怜好容易才靠自己爬了上来,已经是一身狼藉,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半晌,他才翻了个身,抱着自己蜷了起来。 谢怜小声道:“好冷。” 他说的很小声,怕被人听到。那鬼火却听到了,飞过来贴着他的身体,火焰突然亮了许多,似乎在用力燃烧自己。 然而,鬼火是冷的。 就算它靠得再近,燃烧殆尽,也不会给活人带来一丝温暖。 恍惚中,谢怜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近似远,亦梦亦真,绝望地道:“神啊,请你等等我,等等我吧……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让我……” “……” 谢怜心道:“神?是在叫我吗?” 可是,就算向他祈求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当他是神的时候都无能为力。现在,不再是神的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 “……殿下?殿下?殿下!” 谢怜是被风信推醒的。 他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巷子里。风信的脸悬在上方,一见他醒来,总算松了口气,随即面上染上几丝怒色,道:“殿下!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都不说,跑出去两天多!你再不回来,我就瞒不住陛下他们了!” 谢怜慢慢坐起身来,道:“两天?”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语音沙哑,眉头也是一跳一跳的,头痛欲裂,好像记得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风信蹲在他身边,道:“就是!两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刚才你怎么疯成那样?” 难道他醉了两天?他不是在一片野坟地里吗?怎么会躺在这里?而且听风信的口气,谢怜有种不祥的预感,道:“我怎么了?” 风信没好气地道:“你中邪了!到处砸摊,到处打人,还去拦街上巡逻的永安兵!之前你还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他居然去拦了永安兵,谢怜一惊,道:“我拦了兵?那……那些士兵呢?” 风信道:“幸好你被我撞上拉住了,你又这幅样子,他们以为你是醉汉疯汉,骂了几句没多留心,不然就死定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喝酒了?” 谢怜低头看了一下,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满是污泥,抓抓头发,也是乱得仿佛就要拉下去秋后问斩的犯人,果然像极了那些整天睡大街的醉汉疯汉。 默然片刻,他爬起身来,含糊地道:“嗯……喝了点。” 风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道:“啥?你怎么能喝酒?到底是喝了多少才醉了两天?” 见风信一脸不可置信,谢怜没来由的有些心烦,往前走去,道:“说了没喝多少,就喝了点。不怎么办。为什么我不能喝酒。” 风信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追上去道:“什么叫不怎么办?为什么?殿下你忘了吗,因为喝酒破戒,你不能破戒的,不然修炼怎么办?你要再飞升的。” “……”一听到修炼、飞升,谢怜就不想再听,加快脚步。风信道:“殿下!” 他又追了上来,迟疑片刻,道:“是发生了什么吗?和我说说?” 听风信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谢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再不找个人说出来,他可能就要崩溃了。但他又不确定,说出来后,风信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敢赌。 见他呆滞,风信又道:“说真的,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对我说的吗?” 听到“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谢怜登时一阵窒息。 如果说他原本已经生出了一点点动摇、一点点侥幸,那么这一刻,就都被彻底打碎了。谢怜低下头,转身继续走,含混地道:“没有什么……只是,我真的很累了。你……”他正想编点借口,忽然发现风信脸颊侧面有些东西,顿住脚步,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风信顺手摸摸脸颊,似乎摸到痛处,肌rou一抽。他脸上的东西,是瘀痕。而且,一条胳膊上也缠了绷带,被一层层细心地包扎着。 这绷带肯定不是风信自己包扎的,不过,谢怜在意的是绷带下的伤,他道:“你怎么受伤的?” 以风信的身手,凡人可不能轻易让他受伤,而且伤的还是手臂。风信不以为意,道:“哦,没什么,那些无赖来砸摊了而已。” 谢怜惊疑不定,道:“是那天那些卖艺的本地人?” 风信道:“就是他们。” 谢怜道:“他们为什么去砸你的摊?”随即顿悟,“是因为那天我们认输了,但你后来又去卖艺,所以他们来赶你?” 多半就是这样了。弄明白缘由后,谢怜心中陡然一股怒气暴涨。 他生硬地道:“你别去了!” 风信却满不在乎地道:“管他们!我偏要去。认输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反正没认输,不算反悔,我就是要在那里卖艺,他们除了偷偷摸摸丢东西砸摊还能拿我怎么样?这次是没防备,下次不会了,打起来我也不怕他们!” 听了这话,谢怜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戾气登时散去了,被一阵内疚代替。 风信如此,他却还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颓废丧气,如何对得住到了这一步还未舍他而去的忠心侍从? 想到这里,谢怜叹了口气,道:“对不起,风信。” 风信一愣,大力摆手,道:“殿下干什么和我说对不起,这不是废话吗。” 谢怜道:“这些日子都是你一个人挣钱,辛苦你了。” 风信道:“只要你好好修炼,早日再飞升,比什么都强!” 又听到“飞升”二字,谢怜沉重地点点头。 国主和王后被风信瞒住,只以为谢怜这几日在外修炼。见到他回来,王后还是高兴地又做了顿饭。谢怜于心不忍,把风信那碗拿过来,代替他吃了。一夜无眠。 第二日,风信早早起床出去,谢怜则留下来修炼。 可是,虽然他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却仍是无法集中精神。 这道理,就像人人都知道,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勤学苦练。但是,一万个人里,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勤学苦练这四个字?同理,就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心无杂念,但又如何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一连十几日,修炼进展都停滞不前,一无所获,谢怜难免心中焦急。尤其是每日深夜里风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和王后一起问他今日是否有进展,谢怜都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但他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含糊回答有进展,于是,风信和王后便十分高兴。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两个月后,谢怜终于无法再让这种现状持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