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牢

    “雪夭求见阎王。”莫雪夭弯腰拱手，低垂下脑袋，脸上是一派冷漠的表情。

    阎王感出一丝好笑，看着莫雪夭道：“何事？”他早已知晓人间发生的一切，却依旧装作无事地问道，无非就是想看看这判官的笑话，他知道，鬼面判官在人间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他这个阎王都没有那般大的名声，心下郁气积聚，自然见不得莫雪夭风头盖过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加以羞辱。

    莫雪夭却面无表情，只道：“雪夭自知失职，甘愿领罚。”说着转身走出房门，径直越过门口担忧的黑白无常，前往水牢。

    人情这东西，在地府从来是一文不值，鬼哭狼嚎也无济于事，且不说地府从来都是无情的，冰冷的场所，更何况这里也是成批制造冤魂的场地，一批批地押解鬼魂，送入各自该去的地方，情面什么的，提也无须再提。

    莫雪夭行刑之地是专关失职鬼官的水牢，在地府，根据鬼官所犯罪行划为三等，一等遣送回人间所设自家鬼宅中面壁思过，不吃不喝三月，而莫雪夭所犯二等，即在这水牢中以铁链缚身，囚禁四月，至于三等，那是这地府中最严厉的刑罚，所犯之人削去官职，废除功力，关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日日忍受烈火焚浴之苦。

    径自脱去身上护体狐裘，除下软剑等一切傍身之物，莫雪夭只着一袭白色单衣进入这阴寒水池。两边高悬的锁链像是感知到什么，迅速飞来缚住双手，水下也有缠住双脚，使她不可移动分毫，水中寒气迅速上涌，冻得她双唇泛紫，面部苍白，还不能使用一点功力取暖。

    莫雪夭咬牙低头，眼底寒霜凝结，却是未喊出一声。四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在人间，每日赏花赏景，就如春光那般转瞬即逝，但在地府，无花无景，有的只是小鬼来往，牛头马面偶然抬头也是冷冷地扫你一眼，又自顾自地向阎王殿走去，那些鬼差手持白符棒，来来回回巡逻查看，面部僵硬，毫无生气。

    为防怨气集聚，枯木鱼的鱼眼以线洞穿，且那所穿之线为莫雪夭的黑发编成，其中又加注了防魂魄散去的咒语，使得那鬼的魂魄得以安然在枯木鱼中，不受这水牢的阴气损伤分毫。

    也正因莫雪夭将本该魂飞魄散的魂丝收集起来助它修炼本就逆了天道，又损耗自己的法力保全那丝残存的魂魄，自然受不得这寒气侵蚀，未及十日便已然有了将死之态，面色苍白，冻唇如雪，连同浸落在冰水中的发梢都结上了薄薄的冰霜，从下到上层层霜结，一直覆上垂落至肩头的发丝。

    此时，水中的女子恍若没了生气一般，双目紧阖，低垂着脑袋，两只手腕套着锁链，双手无力地垂下悬在空中，身着一袭无法拢住暖意的白色单衣，一动不动地跪在水中。

    周围是一片死寂，没有小鬼，没有黑白无常，那水牢的沉重石门早已关上，只留下莫雪夭孤身一人，在这昏暗的水牢之中，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