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普通的师命

    鸢若雅看着面前的稚姬，这位在霜天城“恶贯满盈”大名鼎鼎的通缉犯，眼神中全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稚姬是一名女妖，与霜天城其他女妖一样，有着相似的悲惨遭遇。她自幼生活的村子被来自霜天城的捕奴队毁，父亲因为反抗，被霜天城捕奴队残忍处死，母亲因为拼命护着她不肯松手，最后被硬生生掰断了双手，然后被活活糟蹋致死。小小年纪的她被掳至霜天城后，在当天夜里就被城主阴无白给收用了。

    那一晚，年幼的稚姬没有哭也没有闹，只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恭顺，安静地接受了降临的厄运。城主阴无白享用过后，觉着她有些奇异，就没有将她发卖出去，而是留在自己身边继续享用。

    年幼的稚姬表现的十分顺从，对阴无白毕恭毕敬。

    然而在年幼的稚姬心中，她没有被突然降临的灾厄吓傻，更没有被阴无白驯服，复仇的怒火已经无声地燃起，永不熄灭唯死方休。

    在城主府里的七年时间，稚姬因为非常乖巧听话，得以学习文字，得以随意进出阴无白的书房。

    凭着与生俱来的不凡聪慧，稚姬竟然只靠她自己偷偷学习，就看懂了摆在阴无白书房里的修真秘典。随后，她秘密开始修真，并且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筑基成功，更在短短七年时间里暗中飞速修习，成功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

    原本只要能再忍耐一年，她就能成功跨入金丹期，到时候她就有了与阴无白拼死一搏的能力。但是，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仇恨之火那时已经熊熊燃起，迫使她提前付诸行动，否则那仇恨的烈火就会先行将她燃烧殆尽。在仇恨的剧烈影响下，稚姬历经多年小心翼翼的伪装之后，整个心灵已经变得扭曲，随时都有可能沦陷在崩溃的心神中，变成一个疯子。

    稚姬别无选择，只能提前行动。

    在一次曲意承欢之后，稚姬趁着阴无白连弄三次劳累欲睡之际，抽出了缝在脚底，皮rou之中，足足藏了三年的一把寸长小攮子。

    阴无白能毅力霜天城五十年不倒，靠的就是小心翼翼。他戒心极重，即便是稚姬这样用惯了的女奴，在伺候他之前，也要全身赤裸站在地上，接受三名老嬷嬷细致的搜查。

    稚姬经过苦思，知道自己破不了阴无白的护体真气，只能借助利刃。

    稚姬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从脚底取出来的小攮子，狠狠地朝着阴无白的左胸膛刺了下去，那个位置下面就是心脏，她已经在书中不知看了多少遍，透着演练时也不知用针刺坏多少枕头。

    可惜，她与阴无白之间修为差距太大，如果她能耐心等到自己进入金丹期，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机会。

    元婴期的阴无白虽然被她重创，却并未丧命。

    从那以后，连夜逃进无限大山的稚姬，就成了霜天城的通缉要犯，在通缉令上，她无恶不作，是一名杀人如麻的嗜血女妖。

    在以后的日子里，稚姬又接连数十次次尝试刺杀阴无白，均未能成功。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她总能顺利逃出霜天城。

    鸢若雅看着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通缉犯，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同为城主阴无白的玩物，鸢若雅是霜天城内为数不多的清楚知道那场刺杀内幕的当事人之一。鸢若雅在稚姬离开后的第二年，就成功进入了金丹期，并且一跃成为阴无白最倚重的心腹宠姬。只是，鸢若雅从不敢刺杀阴无白，所以她在心里一直佩服着稚姬的勇气和坚毅，并且利用自己的能力，一直尽己所能帮助稚姬。

    当年稚姬为了将寸长小攮子带入卧室，亲手将左脚下的皮rou拉开，剜出一块血淋淋的rou，将那小攮子藏了进去，然后强忍剧痛一针一针缝合皮rou。在稚姬称病躲在屋里养伤的那段日子，就是鸢若雅暗中使了银钱，托人给稚姬送去上等疗伤丹药。

    后来当稚姬一次次刺杀失败逃走时，是鸢若雅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秘密提供掩护，帮助她顺利逃走。

    鸢若雅舍不得阴无白赐予的权势，她知道没有阴无白庇护，自己顷刻就会沦为另一个男人的玩物。因此鸢若雅一直暗中羡慕稚姬的勇气，羡慕稚姬敢于抛下一切向着仇敌勇敢复仇。故而鸢若雅才会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暗中帮助稚姬，甚至无惧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位置。

    鸢若雅虽羡慕稚姬，却也知道自己一生也不可能像稚姬一样快意恩仇。

    在刚才之前，她完全没有想到，那样坚韧顽强让她羡慕钦佩的稚姬，竟然会甘愿为面前的年轻东家效命。

    “稚姬对人的仇恨极深，怎么会甘心再为人效命？”饶是鸢若雅心思聪颖，此时也难以想明白。

    封霄云是在参与城主府酒宴的那天晚上临走时，偶然发现了秘密潜藏在城主府中的稚姬。

    当时，离开城主府之前，封霄云故意向着稚姬的藏身之处暗中比划了一个奇特的手势，示意她随自己走。那个手势，是妖族间彼此打招呼的一种习惯手势。

    只是一瞬间的一个简单手势，稚姬就感到自己的心在孤军奋战了多年之后，就要绝望之际，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亲眼目睹了封霄云如何以雷霆手段瞬间除掉霜天城六位头目，像安慰狗一样安慰受惊的阴无白。阴无白在他的面前，只会也只能战栗，像一条惊慌失措地老狗。

    接下来发生的事，稚姬虽然记得非常清楚，却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做。

    她一路暗中跟随封霄云，潜入一家客栈。在寂静之后，没有任何顾忌地在封霄云面前现出了身形。

    稚姬现身之后没有说话，无声地对封霄云跪了下去，然后无声地哭泣。

    当天夜里，封霄云什么也没问，轻轻扶起她，向她保证阴无白最多只剩下五年寿命，到时会让她刺下致命一刀。

    稚姬飘荡的心从此终于有了安稳的根，她不用在靠着心中的仇恨支撑过杀机四伏的每个夜晚，也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阴无白。

    现在这一切，都有人替她撑了起来。封霄云是一个合格的东家。

    与稚姬今夜相见，鸢若雅心中涌出千言万语，偏偏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留意观察稚姬的脚步，发现她依然是习惯用一种轻盈舞动的独特脚步行走，以遮掩左脚下那道永远疼痛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