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老伯
“喂，你干嘛走这么快啊。”成小贝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走过来。 林一边走一边问道：“有事？” “你这个人，”成小贝忍不住抱怨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为什么说话老是拒人千里。” “如果是学习上的事情，请下次上课的时候再问，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抱歉，我没有时间。”林平静的说道。 成小贝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好吧，那我不问了。” 林抿了抿嘴继续往前走，而成小贝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干嘛？”林回过身皱眉问道。 成小贝昂起脑袋说道：“这路是你家的吗，你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 “放学就早点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林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 “家里人，他们才不会担心我。”成小贝嘟囔一句，又蹦蹦跳跳的跟上来。 林没有阻拦，沿着宽阔的马路慢慢地走着，渐渐地两人远离了善水大学，甚至连周边的建筑也变得稀少起来，但是林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成小贝突然生出一丝胆怯，这大半夜的他要去哪？莫非是心生歹意，要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对自己... 这个想法在成小贝的心里盘庚着，但最后还是好奇战胜了理智，咬牙继续跟了上去，但脚步没有了先前的悠闲。 向西大约走了一公里的样子，一座模糊的小山出现在眼前，远远还能看到几片灯火，这里已经出了市区，路边的建筑商店也大多早早的关门，成小贝感觉这里很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等两人走近那片灯光之后，成小贝如梦中初醒，这不是西郊公墓吗？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缠着他的原因，他想吓唬一下自己，突然躲到某个坟包后面，说一句“我到家了”。 成小贝偷偷的向林比了中指，以为我成小贝是吓大的吗，今天我还非缠着你了。 不过林并没有往公墓走，而是转了个弯向旁边的一个厂棚走去。 “小林啊，你今天可来晚了。”门口走出来一个六十多岁抽旱烟的老头，看到林走过来，他连忙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今晚你不过来了。” 林轻笑着说道：“因为有事耽误了，王老伯，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王老伯闻言苦笑：“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我们这行不能问生意，进去喝口水，咱们就开始，咦，这个小姑娘是？” “和我一样好奇的人。”林简单的解释了句。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奇怪，刻碑有什么可好奇的，现在刻字机那么发达，手工刻早就落伍了。”王老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什么，刻...刻碑？”成小贝抽了抽嘴角，看向厂棚旁边的广告牌，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墓碑雕刻”四个大字。 “怎么，如果怕了你就先回去。”林看了一眼成小贝说道。 “我...我才不怕。”成小贝立马否决到。 林嘴角一翘，便走进厂棚，里面的灯光很亮，到处堆着大大小小的石碑，有的是已经雕刻好的，写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生卒年月，有的已经写上碑文还没有雕刻，摆放的有些凌乱，给人的最初印象就像是进了乱葬岗，如果不是这刺眼的灯光，还真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成小贝惴惴的心渐渐放下来，倒生出几分好奇，四处打量着各种形状不同大小的石碑，一个盖着红布的石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因为那块石碑并没有和其他石碑放在一起，而是孤零零的立在角落里。 “这个石碑为什么要盖着红布呢？”成小贝好奇的问道。 “别动。”林看到成小贝要去掀那块红布，皱眉阻止道。 “没事，看就看吧，反正不是啥好东西。”王老伯呵呵一笑说道。 成小贝冲着林哼哼的一笑，有些得意的耸了耸鼻子，便揭开那块红布，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名字，一个叫杨春霞，一个叫王不党，杨春霞这边写着生卒年月，大约死于五年前，王不党这边只有出生年月，还没有写死去的时间。 成小贝见这块石碑和其他的石碑没什么不同，不由有些失望的问道：“王老伯，这块为什么要用红布盖着？” 王老伯吧嗒一口烟笑道：“因为石碑上还有个喘气的人在这。” 成小贝眨了眨眼睛，顿时觉得后脊梁发冷：“这是你给你自己刻的？” 王老伯点了点头，走过去将红布捡起来说道：“这是我和我老伴的碑。” “碑不是应该放在墓前吗，怎么会在这？”成小贝看到杨春霞死了已经五年了，怎么会碑还放在这里，要知道如果是合葬的话，那墓碑会做修改，但不会放在家里吧。 “她还没有立碑，骨灰一直放在家里，”王老伯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才说道，“她啊总让人放心不下，胆子小还怕黑，就算是做了鬼也是个胆小鬼，要是在山上立了碑，少不了要被那些孤魂野鬼欺负，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解解闷，等我死了一块立碑倒也省事，还不花冤枉钱。” 若是平常，成小贝一定嗤之以鼻，人死万事消，还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感动，这让她想起了景兰和成宗军，如果成宗军有王老伯一半的心思，她也不会变的像现在这样叛逆。 “你们两位的感情真好。”成小贝悠悠的说道。 “好什么，吵了一辈子，将就着过呗，不说了不说了...”王老伯将红布仔细的盖在石碑上，才说道，“小林呢，这碑刻分凹凸阴阳两种，墓碑的碑文都是阴刻，也叫做凹刻，但印章啊浮雕啊，不只用到阴刻，还有阳刻，这是两种相反的刻法，但基本刀法差不多，你就先从印章开始学起吧。” 林点头说道：“好的。” “这雕刻不止要看刀功指力手法，还要根据不同的石质选择不同的刻法，有的石头的石质密集不容易疏散，而有的石质松散，如果掌握不好分寸就会脱落，特别是阳刻更讲究这些，”王老伯说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不得不说，你这孩子真有天赋，单是阴刻这门手艺我就跟着我师父学了三年，你三天就能刻出成品，老咯老咯...” 林微微一笑说道：“那也是你教的好。” 王老伯闻言大是开心，一边教林阳刻的刀功，一边聊着家常，成小贝看的好奇，也试了几次，但让她失望的是，她的手指没有力气，雕刻刀根本下不去，榔头轮几下就手酸，没砸到錾子还差点砸到手，经过几番尝试，成小贝最终放弃了，只在旁边打打下手，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夜深了，王老伯说着话就睡了过去，不到一会就传来的呼噜声。 “喂，你怎么喜欢这种东西？”成小贝小声问道。 林的手顿了一下，才一边刻印章，一边说道：“有些东西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学。” “你还真是个怪人，”成小贝拍了拍手上的石屑，才撇嘴说道，“你的心理年龄会不会已经入土了？” 对于成小贝的冷笑话，林的反应比较淡然：“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成小贝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和刘大龙那样的朋友，上次你的车子出事故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你的酒吧，虽然跟我有点关系...不是，你酒吧被砸可不是我干的。” 林闻言沉默下去，继续刻着印章，成小贝忍不住翻起白眼。 “这个送你了。”林站起身，将手里的印章递过去，不管成小贝接不接，直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便脱去工作服，走去水台洗手。 成小贝疑惑的拿过印章，在灯光下左右看了眼，才跟过去问道：“这刻得是什么字啊，歪歪扭扭的。” “自己去想吧。”林擦了擦手，十分果断的说道。 成小贝撇嘴翻眼一连串的不服，最后才嘟嘴说道：“当我土鳖吗，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 三个字，会不会是我爱你？ 成小贝连忙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脑子进水，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这个词，难道三个字的印章非得是我爱你么，她不好意思的偷偷挤了挤眼睛，才掏出手机，将印章上的字照下来，然后在网上查找起来... “哦，对了印章上的字是反的，”成小贝自言自语的说道，并将相片翻过来，继续查找，“汉字汉字，恩，小篆，对了是小篆，第一个字是小，第二个是贝，第三个是成，我靠，原来是我的名字啊，你这家伙太没幽默感了...” 林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并从旁边的衣服架子上扯下一件衣服给王老伯盖上，才自顾自的向厂棚外走去... 一个快要入土的酣睡老人，一堆死人用的墓碑，林在这里时成小贝倒是没觉出什么，但他一离开，成小贝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连那刺眼的灯光也变得昏暗不少，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匆匆的向外跑去。 灯灭了，王老伯依然睡着，但他身下的那张摇椅却轻轻地动起来，慢慢的摇晃着，就像婴儿的摇篮那般轻缓，远处的灯光透进来，一个穿着干净的老太太坐在摇椅边上，微笑着推动那张老旧的摇椅，轻轻地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