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孤山碎语 新

    孤山，山不够高、峰不够孤：山不必高，峰还是不够孤。此处孤山无林逋，也无《西湖梦寻》，更无俞楼、白苏祠。山不高所以无仰止之叹，累阶拾步可及顶；峰不够孤也不够“野”，故多有不清之气。俗气、锈气、口气、脂粉气，诸气交感以为浊。如此一来山上透气也是氧气置换的不够多。

    山不必以仙名，人不必以能闻。常见记述此山者，说以李坡义孝旧典。此典故如果为真，不足以为倡。孝不足以掩失义之实；势不足以为落草之由。受后世香火祭祀，其若为神引以为羞又或者引以为荣邪？吾不知。观后世喜欢动辄以神话为文章情趣者，无非附会穿凿、蹭抹风雅，引用《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座》里的词：夫子哂之！我亦哂之！夫子哂之，后有风乎舞雩，吾与点也！我亦哂之，后无言语。此典故如为附会，其引喻未免得之甚少而失之何其多也。虽受旧王朝之封为广灵侯，名不掩行，无甚可取。其为孝，也不过是尽人子之本分，世间行孝而逾越者，不可胜数。

    既然是游山不妨只说山花、闻鸟语。扯去那些矫揉造作，直问此心所希取。一山四季层层色，千蹬万踏阶阶柏。游目骋怀是为畅叙幽情，烟霞漠林比味清水芙蓉。

    有的人一鼓作气上山是为了锻炼，有的人走走停停是为了拍照留念；有的人打打闹闹是为了活络情感；有的人是为了求神还愿……很少有人记得登山本来就是单纯的想走走看看。其实青山本就是明鉴，你以什么面目映照，它便以相应本尊示现。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气不敢自诩浩然，但大抵人是要一气贯之以立以行。气不贯多有缱绻，多有呻吟咿呀之语，窥之于微信朋友圈，其词句不过百，大多三五十。初看是叩心西子，多看些时日也不过是效颦之东邻。字里行间，经年累月只两个字“矫情”。

    孤山不够野，天然度有缺，不过毕竟无太多人情缭绕，不妨心念在此与天地坦诚相见。“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沽名钓誉之辞，烟花柳巷之姿。固然游山以陶冶情cao为乐，终究以发明本心为旨。仙太远，而山足够近。名山虽有可取之处，野山更有鸣籁可亲。山本无名，概因所谓墨客好誉而多感，聚其类而强为之名。往昔是“千峰待逋客”，一人独看千山雨，双目不尽雎鸠林；来思已是“山是人峰聚，风是嘘嘶逢”。本是我看青山多妩媚，现在是青山看我已生厌。